尽管之前刘禅的策略就是出兵水战,进击孙皎,可孙皎真的大军杀来,他反倒有点胆怯。
虞翻没什么好心思,这点刘禅当然明白,但他琢磨半天也想不出什么高招,横竖虞翻说的也不无道理,他索性立刻下定决心,登船和孙皎作战。
阿母,一定要保佑孩儿!
完全不会游泳的庞德注定是这场大战的看客,倒是于禁主动请缨:
“末将愿为世子当先,不斩孙皎,绝不收兵。”
于禁现在的地位非常尴尬。
他在曹操帐下地位极高,主动率军投降,已经坏了曹操的规矩,
就算日后回去了也必然遭到清算,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于禁纵横一生,可不想就这么窝窝囊囊默默无闻地作为一个俘虏挂掉。
还不如暂时改换门庭,为新主人做点什么,
起码能保持将军的地位和尊严,不用遭受虞翻这种混账的侮辱。
若是为世子鞍前马后效劳,世子日后重兴汉室,为了安抚那些后面的投降之人,给我的待遇也肯定不会太差。
至于在那边的家人……于禁现在也顾不得了。
他只能希望曹操看在于禁多年勤勉,也没有率军跟老同事交战的份上留他家人一条性命。
打孙权,总不会有错吧?
好歹我这个左将军也算大汉左将军啊。
刘禅对于禁主动请缨感到非常欣慰。
从小他就听说过于禁的威名,父亲和几位叔父都说于禁用兵严整,
虽然不是冲锋陷阵的猛士,但他的军队进攻猛烈,撤退有序,是少数曹军之中打崩了也能快速收拢部队重新集结的精英部队。
他现在最缺少的就是这样的富有经验,且能镇服诸军的大将,希望于禁和丁立的配合能有奇效。
上次在油江口跟吴军大战时韩当和周泰抢到工兵铲之后昊天军一时竟不知所措的场面刘禅是不想再见到了。
有于禁投诚,他对此战又多了几分信心。
刘禅决定出击,糜芳也当然领命。
他赶紧叫人准备战船和火箭,同时派前部去下游寻找孙皎的踪迹。
到了黄昏,派去侦查的战船逃回来,带来了一个让刘禅有些担忧的消息——
精通水战的孙皎控制进军速度,大船小船搭配非常合理。
刘禅军的小船刚想靠近侦查,就被孙皎的巡船发现。
一轮激战,几条巡江船几乎全军覆没,超过三十名江陵水军遇害,只有一艘船逃了回来。
“水战,吴军还是厉害啊。”听闻探船在江上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打地几乎全军覆没,糜芳的脸都白了。
他一开始还很支持出兵水战,现在又改了主意,认为还是固守江陵算了。
“不可。”
只有作战才能显出于禁的本事,于禁当然不愿固守。
他诚恳地道:
“孙皎远来,我军以逸待劳,略占上风。
江陵水浅,孙皎大船行动不便,
我军小船众多,全军出击,孙皎未必就能顶得住。”
寒风凛冽,可刘禅额上依然沁出丝丝汗珠。
他盘算许久,终于咬牙道:
“本就不该犹豫,有丁将军掌管水师,又有于将军辅佐,孙皎易与也!
全军登船,再敢言退者军法处置!”
·
丁立这些天一直吃住在船上,许久没有见到刘禅。
这次是丁立生平第一次作为主将督帅水军出击,
他心中兴奋之余,也多了几分谨慎,故此小心操练,不敢怠慢。
终于是我丁立展现威名的机会了。
我要证明我才是世子手下最擅长水战的大将!
刘禅带着糜芳、于禁一起登船,留下庞德陪虞翻聊天,
虞翻见庞德冷着一张脸,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冷哼道:
“怎么,你还以为刘阿斗能打赢这仗?”
庞德不屑地瞥了虞翻一眼:
“有虞仲翔谋划,自然百战百胜。”
虞翻吃了一瘪,倒也不生气:
“等着吧,孙皎精善水战,刘阿斗胜算极少。
就算水浅,楼船不便,难道还能被刘阿斗斗败不成?”
庞德沉默片刻,寒声道:
“看着吧,世子有天命相助,自然战无不胜。”
·
糜芳本来不想让刘禅登船,但刘禅固执己见,糜芳也只能由他去。
虽然探船说吴军的楼船畅行无阻,但丁立还是拒绝出动唯一一艘楼船。
糜芳对丁立的态度非常不满,寒声道:
“吴狗远来,都敢开动楼船,我军又不是远征,为何连楼船都不敢用?”
丁立固执己见,道:
“楼船虽大,但现在水浅风大,容易倾覆。
我军水战不精,楼船对楼船,难免被吴狗包抄击败。
还不如发挥我们的优势,把吴狗楼船附近的小船歼灭,再跟楼船决战!”
丁立当水贼出身,最擅长的就是一堆小船撒出去制造恐慌的战术。
可糜芳对这种战术颇为不屑一顾:
“这也是水战之法?
世子把水军托给尔,不是让尔用这盗贼之法丢人现眼。
听我的,用楼船……”
刘禅无语,心道敌人都杀过来了,糜芳居然还在因为水军的战术胡扯,真是丢人现眼。
他虽然不清楚丁立的战法如何,但无论如何肯定比糜芳高明太多。
于是,刘禅当机立断:
“我把水师托给春秋,一切战法都听春秋安排,
舅父不需多言,静候佳音便是。”
“呃……”糜芳怔了怔,也只能无奈地道,“全凭世子安排。”
他再次请刘禅下船,可毫不意外又被刘禅拒绝。
糜芳只能硬着头皮下船,希望老天保佑刘禅一切顺利了。
于禁从头到尾目睹了糜芳和丁立相争,心中颇为感慨。
糜芳是刘禅的舅父,又是南郡太守,地位比丁立这个水匪出身,毫无背景的汉子可强太多了。
按理说,刘禅应该多少给自己舅父一点面子,可刘禅居然选择绝对支持丁立。
这才是唯才是举啊。
想到这,于禁又想起了之前的悲惨遭遇。
当日樊城之战,于禁已经发现关羽军准备使用水攻,
但曹仁派常雕强令在原地不动,他也只能无可奈何,在那驻扎。
谁不知道曹操虽然早早弄出了招贤令,但真正掌握大权的还是曹家和夏侯家的亲戚。
不然左将军和征南将军地位相同,于禁也是有脾气的人,凭啥听曹仁瞎指挥。
要不是曹仁找死,他就不会被关羽包围;
不被关羽包围,我于禁也不会千里迢迢去救他;
不去救他他就不会瞎指挥让我在城北驻扎;
不在城北驻扎就不会被水淹;
不被水淹……
哎,于禁心里苦。
被曹仁坑了,还要背一口大黑锅,这让于禁心里非常不爽。
刘禅连这种水匪都能任用,若是我诚心投效,是不是将来也有机会重新位列朝堂?
想到此处,于禁的心又热切起来。
“世子,末将以为,丁将军所言甚和兵法。
孙皎精善水战,见我军出击,又无大船,必然轻而无备,全力进击,我军胜算不小。”
有于禁这样的名将赞成自己的主意,丁立更是兴奋非常。
他决定这次一定要在世子的面前好好表现——
丁立坚信,自己也是在水边长大,而且这些日子辛苦操练,更加了解江陵水文,又在水中做了些布置,绝不会输给贸然远来的孙皎。
他回到船头,令旗一挥,命令全军出击,进攻孙皎!
·
孙皎听说刘禅居然全军出击,不禁大喜过望。
这些日子江上北风凛冽,他的船队行船速度极慢,让孙皎非常不满。
听说不少人都染上疫病,孙皎还担心再拖延一阵子要被迫后撤,到时候就难看了。
可他没想到,刘禅居然主动出击送死,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好,既然刘禅想死,咳咳咳…我就成全你!”
孙皎立刻下令全军猛进,自己的楼船也跟其他小船一起冲锋,争取以雷霆之势突破刘禅军的水军。
刘禅军的船队在丁立的指挥下呈品字形展开,孙皎远远望见敌人没有楼船,更是大喜过望。
“好啊,只凭几艘斗舰、几艘艨艟外加一堆小船,如何跟我的大船斗!”
孙皎激战多年,立刻就看出了丁立的破绽——
只要大船冲入敌人正中,就能形成中心开花,扰乱敌军的指挥。
没了统一调度的水军在江上必将人人宰割,不堪一击。
赢定了!
在孙皎令旗的指挥下,吴军士兵开始抓紧驾船朝两侧包抄过去。
这是全力吃下刘禅军的战法,眼看敌人的船队从四面包抄过来,大船更从正面猛冲上前,丁立没有丝毫的慌张。
他挥动令旗,大喝道:
“停船,备战!”
他在这片水域操练许久,部队看到旗号,立刻原地抛锚,等待吴军来袭。
这种战法看在吴军眼中更是搞笑——
你当这是守城战?有城墙防御?
现在停船,还不是被吴军立刻包围,
大船从正面进击,各军都四面围攻,岂不是死的更快?
于禁也急的汗流浃背,他见刘禅和丁立居然丝毫不慌,心中暗暗佩服刘禅冷静。
他哪里知道刘禅根本不懂水战,眼看吴军展开,而孙皎的坐船从正面杀来,还以为这是主力决战的大好机会。
他捏紧拳头,兴奋地道:
“丁将军高明。”
丁立一怔,憨笑道:
“原来世子已经看穿卑下的布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