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议完毕,一千三百多人的队伍便紧急向西行进,向战场飞驰而去。↗,
队伍出发前,苏十三娘和同罗蒲丽得到王勇的信号后,才从藏身的树上跳下。
同罗蒲丽从哈基姆身边经过时,得意地挥了挥长弓。
经赛伊夫丁解释,哈基姆才知道,方才自己命悬一线,随时可能被人射杀。
同罗蒲丽见艾妮塞安全无虞,就向王勇提出,她和苏十三娘,愿意跟随开路的北庭牙兵,一起前去探路。
得到同意后,两人挥鞭催马,跟在大食骑兵之后,呼啸向西而去。
小路曲曲折折,树林时疏时密。
向西疾行了十余里后,隐隐有厮杀声从远方传来。苏十三娘和同罗蒲丽明白,战场将近,便快马加鞭,提速向前。
跟在她们身后不远的北庭牙兵大队也渐而听到了从战场上传来的金戈声,都忧虑异常。
王霨坐在马车内,焦急地从车窗探出头来,遥望西方。心忧的同时,他紧张思考着,该如何破解战局的奇变。
在碎叶城时,王霨虽也忧心战局,但他身处后方,距离前线甚远,消息也比较滞后,故而只是偶尔想想。此刻,战场近在眼前,形势又格外危急,西征大计可能毁于一旦,历史悲剧可能重演,王霨再次感到了沉重的压力和巨大的责任感。
“西征是我暗中推动的,决不能失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唐军再一次折戟怛罗斯!”王霨的心中如狮虎怒吼!
血气上涌的王霨,高速运转脑中的所有知识和信息,如入定的围棋手一般,试图从岌岌可危的局势中寻觅到一线转机。
马车内,阿史那姐妹和阿伊腾格娜听着越来越清晰的厮杀声,都放下了所有心思,苦思如何能够帮助安西军和北庭军。
阿史那霄云急的坐卧不安,却毫无头绪;阿史那雯霞凝眉思索,也无计可施;阿伊腾格娜认真推算大食叛军的思路,暂无所得。
王霨苦思破敌之策时,负责探路的苏十三娘等人来到一个急弯处。行在最前方的数名大食骑兵正要拐弯向北,忽听霹雳弓响,一羽长箭破空而来,将一名大食战马的脖子射了个对穿。
战马疼痛难忍,人立而起,将马背上的大食骑兵摔了下来。
长箭射中目标后,数百名羽箭紧随而来,将来不及勒马的三名大食骑兵的坐骑都射成了马蜂窝。
好在道路弯曲,大食骑兵的身体尚未完全转过弯,不曾为羽箭所伤。
一波羽箭过后,下一波羽箭持续而来,似乎无穷无尽。
跟在大食骑兵后面的北庭牙兵急忙止步,苏十三娘更是抓起绳索,准备从茂密的树林中穿行而过,击杀敌人。
苏十三娘正欲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胳膊却被同罗蒲丽拉住。
“嗯?”苏十三娘秀眉一挑,面有疑色。
“马校尉!”同罗蒲丽急着喊道:“第一箭是马校尉射出来的,我听得出,那是他的逐日弓。”
“是吗?”苏十三娘不使弓箭,对其中的奥妙不太懂。公孙大娘门下有人擅用弩箭,可苏十三娘更钟情于飞刀。
“姐姐,即使是军中的制式弓,每把弓的长度和弓弦的松紧都略有不同。听多的话,细细分辨,还是能听出其中的差别。马校尉所使的逐日弓是名匠精心打造而成,与制式弓相比,在材质、尺寸上差别甚大,非常容易辨别。上巳节比试箭法时,我就已经能听出逐日弓特有的声响了。”谈起弓箭,同罗蒲丽十分自信。
“马校尉!在下苏十三娘,请勿射击!”苏十三娘见同罗蒲丽言之凿凿,就丹田运气,娇声喝道。问过之后,苏十三娘使了个眼色,两名北庭牙兵立刻打马掉头,向王勇禀告去了。
“苏十三娘?”马璘听后一愣,不明白留在碎叶城的苏十三娘会出现在这里,还和大食骑兵混在一起。但听声音,确实是故人。
“难道十三娘被敌人抓住了?但以她的身手,不至于如此啊?况且,以她的性格,绝不会屈服敌人的淫威。”马璘心中讶异的同时,右手紧扣弓弦,随时准备射击。
叶斛王子听到有人用唐话自报家门,忍不住问道:“马校尉,苏十三娘是何人?”
在碎叶城时,叶斛下了不少力气探查安西、北庭两军的信息。但苏十三娘隐匿在如意居的商队之中,并未被叶斛留意。
“故人!”马璘简单地回了话,然后高声回道:“十三娘,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和大食人在一起?”
不待苏十三娘解释,同罗蒲丽就先喊了起来:“马校尉,我是同罗蒲丽。前面这些人不是大食叛军,是赛伊夫丁的朋友!”
“同罗娘子怎么也在这里?她不是应该陪在怀远郡主身边吗?”马璘心中大惊:“碎叶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叶斛发现事情越来越有趣,就示意正在射箭的回纥骑兵停止攻击。
回纥骑兵望了眼曳勒罗,见其点头同意,便瞄准小路转弯处,引而不发。
羽箭停下之后,焦急的马璘急忙问道:“十三娘、同罗娘子,王别将何在?”
苏十三娘望了眼路面上密密麻麻的羽箭,止住了正要回话的同罗蒲丽,反问道:“马校尉,你身边的朋友又是何人?”
“我和瘦猴两人与临阵脱逃的回纥朋友有些冲突,正在对峙!”马璘见苏十三娘不回答自己的问题,立即意识到,方才是自己失言了。
侧耳聆听的叶斛王子不料对方如此谨慎,笑了笑,却并不在意。因为他已经从马璘的话中推测出,碎叶城中恐怕是发生了什么。
至于马璘的回应,叶斛当然听得出他是在求援。若兵权还在手,叶斛肯定会出手制止马璘。但此刻,叶斛冷笑一声,让曳勒罗头疼去吧!
满脸不耐烦的曳勒罗,听到“临阵脱逃”四字,须发怒张,用突厥语呵斥道:“马校尉,我本想饶你不死。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怨不得别人!”
曳勒罗一挥手,数名回纥骑兵调转箭头,准备射杀马璘和瘦猴。曳勒罗根本不顾及马璘的身份,也不在意苏什么娘。在他看来,安西军必败无疑,唐军西征即将一败涂地。趁乱杀个北庭校尉或几千名唐军,根本算不得什么。
曳勒罗之所以支持移地健反对叶斛,并不仅仅因为移地健的刀法是他所教,和他有师徒情谊,更因为他厌恶叶斛过于喜欢大唐。
在曳勒罗看来,漠北是回纥的牧场,大唐也应该成为回纥的牧场。既然回纥已雄霸漠北,就应像吐蕃一般,和大唐分庭抗礼,而非奴颜屈膝甘当属国。
因此,西征以来,他根本不打算让回纥骑兵真正协助安西军。也因为此,他此刻不惮于下令射杀马璘。
可马璘的动作更快,回纥骑兵还未松弦,马璘的长箭已经脱弦而出,朝曳勒罗袭来。
曳勒罗本以为自己面前有重重扈卫,距离马璘又甚远,应当安全无虞。却不料马璘的长箭如同长了眼睛一般,从多名回纥骑兵的缝隙中穿过,直奔自己而来。
曳勒罗连忙举盾闪躲,羽箭倏忽而至,直中曳勒罗坐骑的额头。
曳勒罗的战马是匹千里挑一的漠北名驹,可被长箭射中后,战马还来不及哀鸣,就倒在了地上。
曳勒罗也没想到,马璘的箭术居然如此惊人!他更未料到,马璘的目标竟然是战马!
曳勒罗从坐骑上摔倒之时,回纥骑兵的箭支也射了出来。
早有提防的马璘和瘦猴,驱马侧跃,奔进了树林之中,躲开了羽箭。
“停!不要和唐军发生冲突!”叶斛带着亲卫上前,挡住了正要冲锋的回纥骑兵。
曳勒罗摔倒在地,尚未起身,叶斛王子又挺身反对。回纥骑兵们犹疑不定,不知该如何是好。
“混账,谁让你们停下来了!”曳勒罗一边挣扎着起身,一边怒斥止步不前的回纥骑兵。
叶斛和曳勒罗的冲突,导致回纥骑兵们无所适从、头疼不已。
慑于金鹘令在曳勒罗手中,回纥骑兵们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绕开叶斛王子的阻拦,追杀两名北庭唐军。
“有胆的话,你们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吧!”叶斛抽出弯刀,带着自己的亲卫,拦在回纥骑兵马前。
叶斛并不真的在意马璘的生死,但他就是故意要和曳勒罗闹别扭,杀一杀曳勒罗的气焰。否则的话,今日之事传回回纥王庭,自己的威望将一落千丈。
回纥骑兵见王子发怒,连忙勒马止步,不敢向前。
“亲卫,将除了殿下之外所有阻碍军令的人全部抓住!敢有抵抗者,格杀勿论!”曳勒罗站起身来,再次拿出金鹘令,高声令道。他的亲卫们立即抽出弯刀、抓起长矛,准备拘捕叶斛的亲卫。
叶斛的亲卫都来自和他利益攸关的家族和部落。此时此刻,亲卫们见王子巍然不动,便知今日无论是为了殿下还是为了自己,都决不能退缩。
曳勒罗的亲卫步步逼近,叶斛的亲卫则凛然不退。
曳勒罗死死盯着叶斛,等待对方先让步。叶斛则毫不畏缩地迎着曳勒罗的目光,盘算着如何压倒曳勒罗。
双方亲卫眼看就要发生火并,树林中忽然闪出一紫一白两道身影。她们如潜伏在草丛中的云豹,骤然跃出,挥动着刀剑朝回纥骑兵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