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城颁布了禁宵令,因为害怕愤怒的大理民众会趁着夜间袭击国宾驿馆。
倒不是怕他们会伤了使者们,毕竟吐蕃方面派来的,要么是雪山的恶僧,要么就是吐蕃的精兵,普通民众根本伤不了他们。
怕的是吐蕃会借此得寸进尺,大理要付出的代价已经够多了。
大理的侠客们都被困在了客栈,夜间不得出行,客栈周围甚至有大理的禁军把守。
御猫也在客栈,今天的闹剧让大理高层惶恐不安,迫切的想跟烈明搭上关系,寻求庇护。御猫不喜欢应对这些场面,一个人溜了,只留下张行川他们在段王府应付大理高层。
虽说是禁宵了,但大理的各大客栈都点着灯,大堂里聚满了意难平的豪客们,今夜许是个不眠夜。
御猫的屋子也点着灯,毕竟他是一只夜猫子。
云奕子跟墨雪也在他屋里,因为御猫从段王府打包了很多好吃的,还有一小麻袋的零嘴,不过零嘴都被墨雪包了,没有云奕子的份。
“猫哥猫哥,今天你怎么把阿梁喊走了呀,那些大光头太可恶了!”
墨雪的腮帮子鼓鼓的,有了吃的还不忘跟御猫抗议。
她觉得御猫不应该把云奕子喊走,也不应该把自己拎走。
墨雪都想好了,等阿梁出手的时候,阿雪大人就从天而降,跟阿梁双剑合璧,为大理荡尽不平事!
可是当她想拔刀的时候,御猫就突然出现在她背后,拎着自己的后领子,把她带走了,这让阿雪的计划完全泡汤了,阿雪很生气!
云奕子温笑道:“猫…咳咳,御猫大哥的做法是对的,今日是我唐突了。”
“为什么呀?”阿雪歪了歪头,一脸不解道:“救人也要分对错吗?”
云奕子被墨雪问住了,救人……哪里会分对错?
御猫伸手揉了揉阿雪的脑袋,笑眯眯道:“救人当然不分对错,但是呢,世间万般事,总有它的无奈,且总有些事,是不分对错,只讲立场的。”
墨雪摇头:“我不懂这个,我觉得雪山的大光头太可恶了,阿雪不喜欢他们。”
“大理积弱已久,需要一场变革,而变革之路,往往是由热血与诸多无奈筑成的。”
御猫站了起来,看向窗外,他平时也不太喜欢讲大道理,今夜却是反常了些。
许是烈明,也在经历一场变革。
一场破而后立,错一步都将堕入无尽深渊的变革。
“今日如果阿梁出手了,那么大理人的血,就白流了。在变革这场必经之路里,就需要外人出手,那么他们,永远也无法变革。”
云奕子闻言,不由想起上辈子那场伟大的变革,那确实,是一条由无数先辈的热血与诸多无奈筑成的道路。
“习惯性的依靠。”云奕子忽然说了一句。
御猫点点头,回过身道:“时至今日,大理都想着依靠烈明的背荫。佛系已久,积弱已久,从未想过改变自身,大理的血,怕是早已凝固。”
墨雪听了半响,问道:“这跟救人有什么关系吗?”
云奕子与御猫对视一眼,又齐齐摇了摇头,各自一笑。
墨雪的世界里,暂时还装不下这么沉重的东西,倒是她的胃,装得很多,桌上的糕点,她啃了一半了。
云奕子想了想,说道:“御猫大哥,说起来今天你穿着烈明的官服现身,是在代表烈明的态度吗?”
御猫说道:“有那么一部分,朝堂不想接纳大理,但也不想让他们靠向吐蕃诸部。”
“所以就这么吊人胃口?太肮脏了。”墨雪竟然听懂了,十分不屑的做了个鬼脸。
御猫笑道:“这不叫肮脏,这叫政治。”
云奕子又道:“那位张大侠,但也沉得住气,但这显然不是解决办法。”
他是看出来雪山方面要做什么了,先是打压天龙寺,一来打脸大理段氏,二来挑起大理民众的怒火。
紧接着借此引出张逸龙。
张逸龙目前是大理声望最高的存在,同样也是大理的脊梁骨。
雪山想要做的,便是打碎大理的脊梁骨。
今日是一个局,若不是御猫现身,张逸龙一个处理不好,那声望,便要一落千丈。
他相信那个穿月华色僧衣的年轻人,一定还有后手。
御猫摇了摇头:“他沉不住气的,沉得住气,他就不叫张逸龙了。”
云奕子有些好奇:“那他会怎么做呢?”
“他是大理的国士无双,但同样的,也是一位武夫。”御猫如此答道,并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完。
武夫,自然有匹夫一怒。
可武夫的眼界,终究是低了些,局限性在那。
卡布列苏要的,就是张逸龙的匹夫一怒。
“对了,怎么没有看到小岁七呀!”
墨雪突然发声,云奕子这才惊觉岁七不见了!
说起来堂堂灾祸之主的存在感也太低了吧!要不是墨雪提醒,他都不记得岁七也跟着一块过来了。
“我找找吧。”
御猫说了一声,随后便闭上了双眼,强横的神念顷刻间扫遍整个大理城。
“咦,不在城里?”
御猫有些意外,想了想,抬头一望,看着房梁,露出了笑容:“她在上面呢。”
云奕子与墨雪齐齐抬头,并没有发现岁七的存在。
“她在大理城上空跟人唠嗑呢。”御猫解释道,又补充了一句:“嗯…不是人,是一条龙。”
“是天龙吗?”墨雪的卡姿兰大眼睛亮了起来:“可以骑吗?”
御猫摇头道:“大理的国运天龙,可不能骑。”
大理城上空,盘踞着一条金红色的天龙,狭长的龙躯盘在云端,覆盖了大半座大理城,看上去十分庞大。可实际上这条天龙在大理初建国时,龙躯铺开足已笼罩整个大理国,如今却只能龟缩在大理城内。
岁七就端坐在龙首面前,看着这头年迈的老龙,看着它那不断渗血的鳞甲,看着它无神的龙瞳,叹道:“你快死了,后悔吗?”
老龙涣散的瞳孔稍微凝聚了一些:“不曾后悔。”
“人间真就比妖界好?”岁七又问,紧接着又自顾自道:“不同样是一座牢笼,妖界如此,人间不也如此。”
“不是这样的。”老龙反驳道:“人间……至少还有希望。”
人间,至少是初界,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可妖界的未来,早已被断绝。
人间烈明尚可踏上破而后立的坎坷之路,可妖界呢?
岁七不屑道:“什么狗屁希望,当初那个和尚把你带走,还让你入了天龙籍,现在呢,他在哪?”
老龙沉默了,低垂着龙首,一言不发。
“他在你眼里的希望当中消亡了。”岁七替它回答了,又道:“虽然我很讨厌佛国那群该死的和尚,不过你师傅确实有些不同,值得钦佩,可惜啊。”
“殿下……”老龙欲言又止。
岁七厌恶地瞪着它:“别喊我殿下!我也帮不了你,你自己选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