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丰竹林深处有座小筑,虽有些简陋,却是清明淡雅,让人心旷神怡。
小筑内院有位中年儒生,正坐在一张竹椅上看书。
儒生一身雪白儒袍,脸上挂着温笑。容貌甚是俊朗,双眸如水,隐有神华流转,称得上是丰神如玉。
“来来来,都等急了吧。”
林天运端着个正冒着腾腾热气的铜围炉,快步从小筑出来,将围炉放石桌上的小煤炉,说道:“吴望前辈,尝尝我这手艺如何。”
“得了吧,就一火锅还能有啥手艺。”
孤鹤撇了撇嘴,拿起筷子想先试一口,被林天运弹开了手:“去去去,有没有点规矩了。”
吴望把书放下,温笑道:“坐下吧,没想到你这只猫,还会做饭。”
孤鹤把脑袋凑了过来,小声说道:“前辈,他家里嗷,有个妹妹,就好这口,老妹控了。”
“想打架直说。”林天运笑眯眯的看向孤鹤。
吴望摇了摇头,拿起筷子夹了片牛肉,在锅了滚了滚,孤鹤将自己配的那碟乌漆麻黑的酱料推了过去:“试试这个酱料,这个得劲!”
“不必,这样就挺好的。”吴望拒绝了孤鹤的黑暗酱料。
孤鹤坚持道:“前辈,试试嘛,我花了半个时辰调的!”
吴望的眼皮子抽搐了一下,叹了口气,将牛肉片放他酱料沾了粘。
孤鹤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就等一声好评。
吴望细细咀嚼几口,点了点头,放下筷子,拍手叫好:“好!半熟的牛肉与你这酱料完美结合,恍若有不死者的哀嚎在我口中不断回响,在这里调酱料真是屈才了。”
“不应该啊,我很认真在调料的。”
孤鹤不信邪,也滚了片牛肉试了试自己的酱料。
“味道还行啊,没那么难吃吧?”孤鹤一脸认真道。
林天运“呵”了一声,没搭理他,这家伙出身兵家,本来就穷,加上自己那运气,修行至今,估计也没吃过几样人吃的。
“来都来了,不过来尝一尝?”
吴望忽然看向孤鹤背后,莫名的说了一句。
孤鹤猛回头,背后不知什么时候,竟多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一个绝美的女人。
美得,不似人。
这种美,让孤鹤感到了一阵危机感,就连心窍处的剑心,都颤鸣不已。
吴望抬了抬手,林天运起身搬来了一把竹椅。
女人脸上没有表情,神色冰冷,带着久居上位,不怒自威的气势,一步一步走来。
“你倒是好心情。”
女人坐了下来,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吴望给她递了双筷子,说道:“这一年来,我过得都不错。九百年沧桑,换来一年的安宁,我知足了。”
女人不可置否的嗤笑一声,夹起一片青菜,孤鹤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酱料小心翼翼的推向女人:“那个……前辈尝尝这个?”
“你也想死?”女人看了眼那黑暗酱料,不知道这家伙哪来的勇气把这玩意推向自己的。
孤鹤不甘心的撇了撇嘴,遗憾的将酱料挪了回去。
“你我倒是很多年没有一块吃过饭了。”吴望感叹道。
女人缓缓放下筷子,看着吴望:“看在紫霄的份上,把女儿还给我。我会让你死得安宁一些。”
吴望摇了摇头,说道:“你护不住她,也约束不住她。妖界数千年混战,直到近百年来有所好转,如果你将岁七接回去,三百年前的惨剧,终会重现。”
“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
女人反问一句,冒着热气的火锅炉顷刻间凝成冰块。
吴望看了眼火锅炉,有些遗憾:“世间安得双全法,银临女帝跟一位母亲,这两个身份,总得放下一个。”
银临女帝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吴望:“朕全部都要呢?”
孤鹤按住了剑柄,林天运唤出来一杆银枪,一左一右,护在吴望身侧。
吴望摆了摆手,站了起来:“人间九境,当世无敌。你们能过来,我已经很开心了,不必插手此事。”
“吾辈剑修,唯有一剑,从不信什么当世无敌。”孤鹤的剑意正不断攀升,似要凝实。
林天运提枪立在一侧,一言不发,可周身气势,却是丝毫不掩饰。
吴望也站了起来,随着他这一起身,四周竹林迅速枯萎凋零,方圆十里的景色好似被一只大手轻轻抹去,再不见半点春色。
这并不是吴望有意为之,而是因为在这一刻,他已经压制不住身上的死气。
他的死期,已经被天道定下。
今日将死,绝无幸免。
“凡间第一仙,倒是好气势。”
银临女帝冷哼一声,轻跺脚,天幕应声撕开一条巨大的空间裂缝。
一座银色巨城,从裂缝中挤出,遮天蔽日,大半个洛丰城地界,都笼罩在这巨城的阴影下。
“银临!”
“银临!”
战鼓声响,巨城内传来响天倾地的呐喊,银临女帝一步登天,高居巨城上空,俯视着地下苍生。
“云朗,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银临城下笼罩的苍生,尽在你一人选择。”
云奕子仰头望着上空那遮天蔽日的巨城,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人物志:银临】
【称号:银临女帝】
【出身:妖界】
【境界:???】
【评语:女帝?呵,一个可怜的女人罢了。】
评语忽然变得正经起来,云奕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正想琢磨一下这评语是什么意思,就看到城外有白光掠向半空,与银临女帝对峙。
“堂堂银临女帝,何故如此?”
半空中的白衣儒生,嗓音清朗,掷地有声。
这人的风采,像极了云奕子心目中的真君子。
“何故如此?”银临女帝冷笑道:“世间安得双全法,你教的!”
人言音落,一股当世无敌的气势滚滚传开,天幕巨城也在这一刻,下降了一寸!
这一寸的厚重,好似压下来千万山岳,洛丰城发出轰鸣,似要承受不住,一道道裂纹如蛛网般不断扩散。
城中百姓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齐齐倒在地上,厚重感还再持续,他们的身形都被压得要变形了。
“镇!”
云奕子低喝一声,星罗云子飞跃至洛丰城上空,挡下了这股恐怖的厚重。
若不是星罗云子,城中的百姓,恐怕都要被方才那势威,碾成肉饼。
周长亭莫名的看了他一眼,并未言语。
“他娘的,真是个疯婆子!”
彪子大骂一句,从怀里摸出一个青花瓷瓶,往天上一抛,瓷瓶闷声炸开,撒下满城露泽,一点一滴犹如星光,没入城中倒地百姓的身体。
银临女帝察觉到了城下的小动作,不可置否的一笑,银色巨城再次下降一寸。
轰——
云奕子只感觉被当头棒喝,扑通一声半跪在地。洛丰城上空的星罗云子震颤不已,却依旧坚挺。
“镇!”
云奕子眉心处的君子印记光芒大作,胸中浩然气冲天而起,笔直的灌入了星罗云子。
周长亭见状,也不在袖手彷徨,口中轻喃:“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又一道浩然气冲天而起,为星罗云子输送能量。
天幕上的吴望,始终没有出手,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