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秋狝回来,特别是神隐村一行之后,洛白的身体机能有了质的飞越。如之前他去冠军营,只是长途骑马就气喘吁吁。再加上之后的饥饿和秋雨连缩,他很快就出现了发热畏寒的情况,甚至昏迷不醒。
如果不是连青凤出手,他可能还未进冠军营就死在外面了。
但此刻,纵然被十一支箭矢击中,他只是觉得疼痛,却没有后继无力的感觉。他有足够的精气神来控制自身,去完成后续的“烧粮”任务。
随着混乱的持续,岸上的人也多了起来,成群结队的往岸边赶来,结队应敌。可看在洛白眼中,却发现这里的人并不多。
号称有二十万之众的叛军,在派出一队不少于五万人的队伍之后,留在营地的兵力,竟然只有区区数千人!
万人的队伍听起来很多,可偌大的水师步兵两用的营地,却只有数千人防守,是他们自信官军不敢偷袭,还是他们本来就没有那么多人
洛白心中疑惑不已。
他一边想着,一边朝军营里面行走。
月色昏暗,火光摇曳,甚至天上还飘起了雪花。
在众人往岸边奔跑的时候,洛白这个“逆行者”显得有些独特。好在真的没人注意他。
浑身湿透了的洛白,速度也慢了下来:药物的力量终究有限,还没有强悍到无视天地威力的地步!
洛白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就近看到一顶帐篷,钻了进去。
里面黑乎乎-片,什么也看不到,但洛白确定,里面没有人。
没有人,也没有火炉,他还是冷得很。
趁黑在帐篷里面瞎摸,还真摸到一块布。继续摸,发现是一床被子。
这东西来的正是时候,洛白赶紧脱掉衣服,把它裹在身上。
直到这时,他才觉得体温不再下降。
可惜被子单薄了点,洛白把自己裹城粽子,准备把其他的床上被子也裹在自己身上。可他把帐篷其他地方摸了个遍,再没有找到其他被子,甚至连一张简易的床位都找不到。
偌大的十人帐篷,只有一个床位,这种几率都被洛白遇到,他觉得晦气!
行军打仗,行伍编制基本上是满员。虽然也有掉队、死亡、抽调的事情发生,但这种十存一的现象还是极少出现的。
但他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运气不好,不然还能再找几件被子裹在身上。
找不到被子,再待下去也没有意义。他找到短刀,将被子割破,做成一件组合式的衣衫。收拾好武器,他走了出去。
靠近岸边的地方热火朝天起来,几艘车船已经着火,想来张瑞已经开始“进攻”了。
洛白皱眉看着火光,继续向军营深处走去。
粮草储备,不可能都放在船上,且不说不方便存取,万一遇袭,水上比岸上更难以防守。
洛白料定,他们的粮草,定然是在岸上,而且不会在岸边。
现在时间紧迫,洛白来不及多想。
离开这顶帐篷,他向下顶帐篷走去。最外面也有草塌,还有被褥,可借依旧单薄。
好在两层被子裹在身上,他真的好了很多。特别是将用不着的被子割成块,包住脚和胳膊,他总算是觉得暖和起来。但这个鞋子还是需要找一双合脚的。行军打仗,鞋子也是必需品。洛白现在奢望能找到一双棉靴换上。棉被包着脚,不舒服不说,也影响走路。
但遍寻帐篷,却一无所获,除了那一方草塌,真的什么都没有。
依旧是十人规制的帐篷,依旧是一方草塌,就算洛白再后知后觉,也发现这里面的异常。
他开始警惕起来。
出了帐篷,他有进入几顶帐篷搜查,一如之前一样,都是十存一的帐篷,洛白觉察出事情似乎不对。
河岸边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厮杀声开始减小,更多地是叛军组织兵力开始救火。
水面上,有七八艘车船被焚毁。张瑞这巴掌,确实打到了叛军的痛处。
但逐渐平稳的形势,对洛白却不见得是好事。
他赶紧向军营身处走去:他是火头军,自然知道在哪里埋灶烧饭会好一点。东北角,一个距离营地距离丰裕城最远的地方,自然是眼下叛军能找到的最好的地方。
行军打仗,粮草一般会囤积于主力后方。但似叛军这样胆大包天的孤军深入,也找不到足够的纵深成为“后方”来存放粮草了。
可纵然如此,他们放弃水源村、冷夏村三座前沿的村庄,只驻守岸边这一处军营,似乎也不符合兵法。
难不成另有所图?
不管是在榆林草场推演的时候,还是之前路过冷夏村水源村,这个想法一直在他脑中闪现,却没有一点头绪。
战争比拼的就是优势,谁的优势大,谁谋划考虑的更加全面一点,谁的赢面就会多一分。现在看来,叛军的统帅显然设置了一个不算阴谋的阴谋,让朝廷去猜。
洛白自然是猜不出来的,他只能继续深入。
一路走来,脚上渐渐有了知觉。寒风吹着雪花,地面上都结了冰,踩上去被子也不会立刻湿了。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可惜烧粮的事情紧急,不然洛白真想找一双棉鞋穿上。
终于,洛白有惊无险的来到中军的位置。
为了躲避众人,他是饶了一大圈才走过来的。但几万人的营地,可不是一会就能走到的。
况且,洛白的运气也有用完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队夜巡的士卒。
显然,“拐角遇到爱”的事情谁都想遇到,可遇到对头怕不是谁都乐意的了。相对于洛白志忑,对面的十人只是略显惊讶,毕竟似洛白这样打扮的,确实少见。微一愣神,他们紧握长枪,对着洛白。
最前面的什长厉声道:“南攻裕城!”
此刻见面还能说出来的话,必然是口令无疑了。可口令不是“江南粮仓”吗?
之前差点被射死的经历让他瞬间明白,口令变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变了,什时候变的,但这已经不重要的了。
他现在能奢求的,只有口令这种东西是有关联的,像之前的江南粮仓就有道河循。
赌一把!
洛白并不是一个赌徒,可赌这种事情,却没少干。
“北取丰城!
洛白承认,他是蒙的,甚至已经做好了蹲下侧闪的准备。反正现在天黑,钻进人群,他们未必找得到。
可结果却是,那位什长舒了口气,笑着收回武器:“兄弟,官军这是把你怎么着了,还弄得光溜溜的”
洛白这才反应过来,他蒙对了。他立刻放心地上前半步,苦笑道:“我小舅子半夜饿了,非吵吵着要吃饭,我就给他带了点,天杀的碰到他们突袭。我要不是跳下水,就烧死在船上了。这不刚找了床被子裹上,还不知道谁倒霉被我霍霍了呢!”
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眼前的十个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并没有怀疑洛白话的真实性。
所谓叛军,除了那两成左右的精锐之师,剩下的,都是蜂拥而来的穷苦百姓。跟着打仗,多半是为了一口饭吃。像眼前这几位,就是叛军在淮水边上驻扎时,临时投的军。
但这些洛白并不清楚,可他明白一件事,眼前这十个人的口音,并没有江南的韵味,似乎更靠近北方一点。至少洛白能学的几分相似。
但笑过之后,那位什长还是客气道:“现在战斗在即,小兄弟还是赶紧回到自己的营区,要是被成将军碰到,怕是会被仗责的。”
说着,继续向前巡逻。
洛白站在原地,摸不准这话的意思。但他明白自己躲过一劫,而且还拿到了新的口令。
可惜这口令怎么那么不像是口令呢
南攻裕城,北取丰城,这怎么看都是叛军的战术目标啊。
用战术目标做口令,似乎不稳妥吧
但洛白也没发现什么不对,继续向前,完全没有将“成将军仗责”这句话放在心上。
东北方向的营区,肯定是存放粮草的地方!
接下来的行动,洛白不敢走军中大路,都是摸黑从帐篷间的阴暗角落中行走,直到岸边的厮杀声、吵闹声、灭火声渐听不到,他才到了北边,那个可能存放着粮草的地方。
而这里,也是整个叛军营地中,唯一没有火光的地方。
藏身在一顶帐篷后面,洛白看着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内心忽然惶恐起来。
这里,似乎是个陷阱!
这种感觉是没来由的,以往的时候也并没有出现过,洛白无法断定这种感觉的准确性。可事到如今,他不可能因为这种玄妙的感觉就中断近在咫尺的绝佳机会。
他必须去试一试。
再者,时间也不多了。
洛白回头,远处的火光慢慢不见,那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之前出去的叛军随时可能回归营地,那个时候,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必须搏一搏!
如果这是个陷阱,是来对付谁的
对付试图烧粮的丰裕城官军,还是渗透到这里面的官军
前者基本不可能,那么只能是后者。
或许还有第三种可能:那就是一切试图对粮草有敌意的人,不管是官军或是他们自己人。
正如之前他所想的那样,粮草存放之地,都会远离军营。可眼前这种大部分粮草都随军前行的方式,非常少见。
如果对方是个不谙兵法的生瓜蛋子还说得过去,可偏偏对方是一军主帅,在官军中享受威名的火将军,这种部署,似乎并不明智。
可惜,他没时间也没情报去分析,只有硬闯这一条路了。
黑暗中,洛白裹了裹被单,朝着眼前的“粮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