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丈的距离,洛白都能看到战马口中呼出的白气。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会“**裸”的暴露在骑兵队伍面前。这对他来说,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经历。
这个地方守不住了!
这样据守隘口或许可以阻挡住步兵的进攻,可骑兵速度太快,十丈的距离,只是一个呼吸的就能跨越。
“撤退:一组撤到凹槽处,继续消耗后续的骑兵。另外一组,和我一起往西边撤,走!”
洛白一声令下,十五个人撒腿就跑。
“弯弓搭箭!”
运动中攻击移动的目标,这是“骑射”!
众人心中一动,可依旧照做。
十步,洛白道:“射!”
十五人齐齐回头,就是一箭。
这一刻,奔雷营的前锋骑兵刚好冲到之前他们躲藏的地方。
十几匹马应声倒地,原本稀稀拉拉的上坡上,马尸堆着马尸,足足高了一层。
“撤!”
一声令下,他们都不敢去看身后,便一东一西分散撤退。
身后,奔雷营的骑兵也分兵去追击他们,但大部队依旧沿着主道路冲向土丘上面。
凹槽处的弓箭依旧在射击,可面对已经冲上来的骑兵,效果并不明显。伴随着他们向凹槽处的进攻,冠军营的人只能舍弃对奔雷营的消耗,开始迎敌。
但这些洛白已经无暇他顾,他们八个人正手忙脚乱的跑向西边的边缘,试图牵制一些奔雷营的力量。
可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
他们刚冲到西侧边缘,就被五名骑兵追上。
一支羽箭射来,最后面的那名冠军营战士应声倒地。
听到这一声,洛白浑身寒毛直竖,一个驴打滚,躲过一箭。
不等他安心,又听到一个倒地的声音。
眨眼的功夫,已经战死两人。
照这样下去,他们很快会被屠戮。
与其是这样,不如放手一搏!
“你骑在马上我打不过你,可是在地面上就不一定了吧?”
这个想法在脑中一闪而逝,洛白喝道:“把他们拉下马!”
话音落,他身先士卒,朝着冲过来的战马一跃而起,去抱住奔雷营的骑兵,准备把他拉下马。
可洛白的目标选的实在不好,对方已经箭在弦上,在他跃起冲过来的刹那射箭,直中他的胸口。
他来不及格挡躲闪,生生接下这一箭,然后继续迎着对手飞去,将他抱下马!
两人在地上一阵翻滚,然后来到土丘边缘。
直到这时,洛白才认出骑在自己身上的家伙是谁:郭守志!
这个文弱还哭鼻子的家伙,竟然也跨上战马,手持弓箭,成了一名真正的骑兵!
郭守志显然知道洛白的存在,但对于自己能够亲手抓住洛白还是有那么一瞬间的诧异。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卡住洛白的脖子,怒道:“木大人好吃好喝待你,你怎么就成了冠军营的人?你这个奸细!”
一个“奸细”算是给洛白定了性,战争或许是给为其主,说不上谁对谁错。可就眼前这场战斗,奔雷营的抓住别的任何一个人,最多就是打一顿,唯有他,恐怕不是一顿打的能够解决的。
“木大人已经下令了,对你,只能抓活的!”
洛白顿时眼睛圆睁。
抓活的?那岂不是连死的机会都不给他?
“别想着自杀,我可是会鞭尸的!”
他顿时明悟自己的下场是多倍的凄惨,鼓起力量开始反抗。
脖子被人卡住,可身上的力气还有。他手上用力,掰开郭守志的双手,喘息道:“我和木清华都是为了朝廷,怎么能算是奸细?”
话是这么说,可郭守志就是觉得别扭。
他缩回手掌,化作拳头,朝着洛白的脸上落下。
洛白没有还手。
对于昨天还以为是必胜的郭守志来说,昨晚经历的一切,就像是梦魇一样,让人难以置信。
如果一顿打能抚平他心头的愤怒,洛白认了。
可事情没那么简单,在两人还在叙旧的时候,其余几名冠军营的战士也跃起反抗,有两人在半空中直接中箭,一人被刀剑刺伤,只有两人趁着对方射箭的时候实在抽不出手,这才把人拉下马。
剩下的两个骑兵,策马后退几步,将战场留给这六个人。
“你们是准备赤手和我们打,还是被杀死直接出局?”
这戏谑的声音停在耳中是那么刺耳,冠军营两人怒道:“你们还有没有身为战士的荣耀?单挑都不敢吗?”
对方根本不受两人的激将,冷声道:“荣耀?荣耀就是你们趁着我们将军在沙盘推演的时候偷袭?荣耀就是烧了我们的军粮,让我们退无可退?”
两名冠军营的人无话可说。
说实话,单从敌对的方面的来说,他们的手段不管有多么卑劣,但只要对自己有利,都无可厚非。可问题是,这不是真的战斗,只是推演。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当冠军营的人将这场战斗当做实战而不手下留情的时候,就要做好承受报复的准备。
“你们断了我们的后路,还指望我们能给与你们同等的尊重?”
“再说了,你们现在就是我们案板上的鱼肉,还不是任我们宰割?”
“就是就是!哪那么多废话?缴不缴械?”
听着如此侮辱人的话语,两人怒火冲天。最终,两人把刀剑弓箭扔到地上,朝着奔雷营的人冲了过去。
“有种的别射冷箭!”
“放心,我们正大光明,不像你们只会偷袭!”
刹那间,四个人纠缠在一起。
这边发生的事情洛白根本无暇顾及,毕竟他的处境也不好。
郭守志虽然文弱,可下起手来却一点都不含糊。
面对郭守志言语手脚上的双重压迫,洛白咬定一句不是“奸细”,便不再过多解释,气的郭守志扳着他的脑袋看向身后。
那里,仅剩的两名冠军营战士正遭受对手的戏谑。
他们的武器不知为何丢在一边,上蹿下跳的躲避着对手的进攻,看起来岌岌可危。
“还记得在冠军营你和雪凌空的比斗吗?”
洛白冷哼一声,算是回应。
“你可能不知道吧?那场战斗并不精彩。说起来你当时上蹿下跳的,就像一只卖笑的猴子,我们在下面看的很过瘾。”
洛白心中憋着一口气,面对郭守志言语上的羞辱,他没有回应。
可他不回答,郭守志并不生气,继续看向那边的四人。
“你说,他们两个人像不像是两只卖笑的猴子?”
这一刻,洛白终于怒了。
他可以忍受奔雷营的羞辱,甚至是毒打。可这样的时候不应该冠军营上上下下百人面对的。
这是他的错,不是冠军营的!
他猛地摇头,将郭守志的双手荡开,冷声道:“两军对垒,我用什么阴谋诡计都不过分!”
说完觉得这句话似乎分量不够,又嘲讽道:“被我们不到百人逼到这个份上,该说你们是一群猪呢,还是说你们的木清华统领是一头猪?”
木清华的御下之道已经得到两营将士的认同,甚至严文渊还向三皇子介绍过木清华的御下之道。
这样一个精于御下之道的人,至少是一个合格的统领,可在洛白口中,却成了一头猪!
“再或许,你们就是一头猪领着一群猪的队伍?”
郭守志忍无可忍,怒火攻心之下,准备出手。
洛白眼疾手快,逮着机会,腰上用力,一个翻身,反将郭守志压在身下。
“两军对垒,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洛白就算有一丝愧疚,也被他甩到了九霄云外。一双拳头朝着郭守志的胸口就锤了下去。
“你们本来就是人多,难道还要我们傻乎乎的冲上去?”
郭守志无言以对,但他就是不服气。
“可这就是你们如此不讲道义的理由?”
“道义?战争就是你死我活。就算我想讲道义,我会拿我们百个人的生命给你讲义?幼稚!”
战争是残酷的,也是最不需要道义的地方。特别是双方的统帅,如果太讲道义,那就是对手下的将士不负责任。
“虽说我不是这百人的统领,可是慈不掌兵,你还指望我带着他们和你们硬碰硬的送死?”
“那就活该让我们吃亏?”
一阵暴发,郭守志再次占据主动,朝着洛白动手。
“可这不是战斗,这只是演练,你至于将我们耍得这么惨?”
说道这件事,郭守志顿时火冒三丈,手上的力气也重了几分。
“你知道吗?木清华已经准备放你们进来了,然后咱们两家有输有赢,平局收场的!木清华为你们想了这么多,你们就是回报他的?”
这次,洛白没有发泄自己的怒火,冷声道:“战争只有输赢生死,没有平局,更没有情感!”
“你!”
郭守志被洛白这句话呛的说不出话来。
半响,他站了起来,缓缓后退。
另一边纠缠在一起的四个人也分开,各自退了回来。
郭守志看着洛白三人,表情平淡,似乎打了洛白一顿,他已经不生气了。
“你说得对,战争只有输赢生死,没有平局!”
洛白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然后就看到郭守志朝后举了举手,两名远处的骑兵举起弓箭。
这家伙下意识的就地一滚,朝着西南边的高地跑了过去。
“跑!”
这是他在躲避的同时喊出来的一句话,但还是晚了。
两支箭,一支射中他的背上,另一支射中另一个人。
第三个人终于反应过来,但他没有跑。就地一滚,捡起他之前丢弃的武器,朝着郭守志三人冲了过来。
如果说死是战士的宿命,那么选择一种最恰当的死法,可能是最得意的事情了。
那名少年挥舞着长剑,一脸狂笑道:“阻击者,河南道何万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