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意了。
他们本身战力就不足,现在对方封锁河道,那么就可以集中力量进攻一城。
他想到过这个可能,但他一直自信的以为,风承平会进攻南城,可风承平没有这样干。
不管是没想到南城的战略位置,还是将计就计故意舍弃南城,洛白都因为这个封锁河道,陷入了被动。
两万人对二十万,这个困难可比五万打二十万要难太多了。
“封锁港口,严禁水师出战。”
“飞鸽传书南城,严防敌军火攻码头,给我死守。”
“再次通知南岸的人,让他们藏好,不要暴露行踪。”
城外,数万敌军密密麻麻冲上来。
这一刻,随着雪凌空不断传来严文渊分析后得出来的攻城进度,洛白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沙盘,像是面对着数万汹涌而来的敌军,他站起来,怒号道:“兄弟们,身后就是我们的父母亲人,你想看着他们死在你们面前吗?”
雪凌空也被激起了血性,应和道:“不愿意!”
“那就死战到底吧!”
说着,他站到了城墙的最前面。
“将军,他们大军集结在东城门外,但是北城门外也有敌人在骚扰,有数千人。”
“调拨千人去北城,一定要给我守下来!”
城墙前,嘶喊声此起彼伏。刀光剑影之中,你根本看不清楚是谁出了刀,又是谁拔了剑。你只知道,光芒过去,你就倒了下去。
城门前,到处是哀嚎和尸体。
垛口、箭楼上的战士已经手持弓箭不断密集射击,为的就是缓解攻城压力。
“城防的车弩,目标百丈以外,覆盖射击!”
“弓箭手仰角射箭,保持三十丈有效射程,散射!”
“**手,目标城下的敌军,瞄准了打!”
三道命令,分别对付远中近三处的敌人。如同过筛子一样,等到敌军冲到城下,已经死伤过半。
看着敌人像是麦子一样一片片倒下,雪凌空激动起来:“将军!将军!”
洛白笑道:“看到了。”
说实话,军中学习和一言而出决万人生死的战场是不一样的。
虽然此刻只是推演,可听着严文渊反馈的消息,两人还是觉得振奋不已。
怪不得寒无心要让他来从军,战争,果然是男人最高的艺术!
“将军,第一次冲锋,敌人死伤两三千人。”
终于,反馈回来了。
确认战果,雪凌空非常激动,可洛白却高兴不起来。
“按照现在这样的消耗速度,城中的箭矢能支撑多久?”
雪凌空回道:“十天。”
洛白冷笑道:“刚才用了差不多两三万的箭矢,却只造成两三千的伤亡,照这样下去,打败他们岂不是需要数以百万计的箭矢?”
雪凌空脱口道:“我们没必要将他们杀光,只要守住就行。”
说完就脸色发白,立刻去看严文渊。
严文渊果然在皱眉,吓的雪凌空一头冷汗。
好在严文渊没有说话,但雪凌空已经明白那个眉头的意思。接下来要安分一点了。
另一边,听到雪凌空的那句话,洛白默然。
这些弓箭不是杀敌用的,是守城用的。
也就是说,只要能把城守下来,损耗可以不计。
可是,能守住吗?
而且北城打的热火朝天,南城却毫无动静,这不正常。
这里面必然有什么东西是他不知道的。
可战局不会给他时间思考。
“将军,攻城车!”
洛白心中一动,看向城门外,敌阵中果然缓缓驶出一架攻城车。
另一边,十几驾云梯也从阵中搬运而出,化作十几道洪流涌向北城。
这才是第一波的进攻!
洛白神色一凛,大喝道:“如之前一样继续消耗,砧木石块准备!”
现在吊桥还在,攻城车根本过来,那它出来的意义是什么?
这个想法刚出现,他立刻想到了什么:绞索!
“绞索机房那里是否有人把守?”
“有三个小队在内外把守。”
绞索机房就在城楼附近,本来就有重兵守护。现在额外派遣三十人守护,不会有问题的。
可眼前这架攻城车是什么意思?
洛白还是觉得不放心。
“派人去看看,再派遣两支小队把守,内外都要警惕。”
“南城那边有什么动静?”
“没有消息传来。”
洛白皱眉,他们封锁河道,不可能就为阻隔两城的支援。
一定还有别的他没想到的,究竟是什么?
在他思索的间隙,进攻的敌人已经冲到护城河前。
洛白密切注意着战场的形势,随时准备做出调整。
到了这一步,虽说只是第一波的攻城,可洛白发现,自己对于战争的理解还不到位。
任无双教授的东西太偏向于理论,而且站位极高,想要化作自己的东西,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和很多的实践。
但这些,偏偏是他现在最欠缺的。
或许,这才是朝廷通过这场推演要告诉他们的。
洛白忽然露出一丝苦笑,然后摇了摇头,看的雪凌空一头雾水。他有心问一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洛白很快就清醒过来,继续发号施令。
“护城河会阻碍他们进攻的步伐,用火箭给我烧!”
战争没有仁义可讲,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他也想要安定,和阿萝过平静的生活,可世事纷纷,他挣脱不开。
“安定不是别人给你的,而是自己创造的!”
这个道理,是他在冠军营这一个多月里面悟出来的。
“城中的砧木如果不够,开始向城中百姓发出通告,要求他们采集冰块,给我当做滚石砧木用!”
话音刚落,他拿起弓箭,对着正在过河的敌军就是一箭,对方跌落到护城河中。
宽有两丈的护城河,成了埋葬敌人的存在。
远处,攻城车在进入车弩的射程时停了下来,似乎在等待进攻的时机。
洛白皱眉,绞索机房已经被人看守,他们不可能突破,他们在等待什么?
终于,冲在最前面的敌军,利用云梯冲了过来,然后再次搬运云梯来到城下。
肉搏即将展开。
洛白身先士卒冲在前面,不断射杀敌军。
身后,雪凌空一直跟着他,试图将他拉回去。
“将军,敌军的弓箭已经覆盖城墙,你不能这样冒险。”
洛白回身,瞪着他道:“我若贪生怕死,何来你们英勇无畏?”
一言既出,再次命令道:“把云梯给我推下去!”
话音刚落,城门外传来一声巨响。
洛白心头一震,立刻去看,吊桥被放了下去!
“吊桥!”
他立刻看向雪凌空,眼中的杀气已经浓郁到要将人杀死了。
“怎么回事?”
但他很快意识到,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
不等雪凌空回答,立刻下令:“拉起吊桥!”
雪凌空这才回道:“将军,绞索坏了。”
“什么?”
绞索在门楼之中,怎么可能被毁坏?
“怎么回事?”
雪凌空摇头。
严文渊反馈的只是战局的结果,至于原因,如果他认为守城方能够获知,就会反馈。如果不能,就不会去反馈。
显而易见,这一次的事情,他们并没有获知的可能!
问题出在哪里?
洛白眼珠子闪烁,但很快坚定起来。
“吊桥已经放下,他们很快会运来攻城车!”
这个想法刚出现,雪凌空就传来消息:“攻城车动了!”
洛白冷哼道:“我看到了!”
敌阵中,攻城车终于再次移动,准备攻击城门。
洛白看着它,怒道:“上火箭,烧了它!”
城墙上顿时火雨落下,地面上一片狼藉。吊桥冒着黑烟,好像要烧了起来。
可敌人似乎悍不畏死,竟然冒着箭雨,推动攻城车穿过火桥。
一人中箭,后面的人立刻替上,保持着攻城车的进度。
“砧木丢下去,挡住它!”
城楼上,守城的战士举起砧木砸下去,城门前横七竖八摆放着砧木,阻挡着攻城车的前进。
一时间,整个城门前被狼烟笼罩。
断剑破甲,狼烟滚滚。
惨叫声,呼喊声,一地的尸首。
洛白想象着这悲惨的场景,竟然有那么一丝的动摇:战争,真的可以以战止战吗?
可战局的走向不随他的意志而转移:“将军,码头被袭击!”
坏消息一个个传来,洛白冷静道:“咱们的船小,敌军船大,严禁他们出码头应战。利用车弩与他们对抗,只要阻挡他们强行登陆即可。”
雪凌空点头。
“将之前善于冬泳的人集中起来,给他们讲清楚,我要他们趁着夜间潜入水中凿沉敌船。”
看着雪凌空质疑的目光,他解释道:“一人凿沉一船自然不行,那就十人二十人凿沉一船。现在敌船太多,还是要想想怎么消耗掉。”
城外,战事开始焦灼起来。
攻城车被拦在城门前,不得寸进。
一条条砧木被扔下去阻挡住去路,一旦有敌军试图现身清理,等待他的就是一支死亡之箭。
攻城车前短短的五丈路,不停地消耗着敌军的力量。
整整五天,城战的厮杀已经让双方精疲力尽。
洛白只会在敌军退兵的间隙休息一会,连战甲都不敢脱下来。
这五天里,他们不知道打退了敌人的多少次进攻,城门南边的城墙甚至一度被攻占,上百名敌军攻了上来,身后是数不尽的援军。
洛白顾不得危险,身先士卒冲了过去,将敌军赶了下去。
一战过后,城墙上已经被鲜血染红。
洛白瘫坐在地上,目光没有神采,呢喃道:“你说我们这一万五千人能守住吗?”
这话雪凌空没有听清楚,但他尽职尽责的守在一边。
“将军,这次敌人的突袭损失两千多人,我们损失一千多人。现在还能守城的人,已经不足五千了。”
战争持续到现在,从最开始的一比三甚至是一比五的伤亡比例,到现在近乎是一比二的比例,无不在说明己方情况的严重情况。
“还有呢?”
“码头失守了!”
“什么?!”
洛白站起来,一把抓住雪凌空的衣领,怒道:“怎么回事?”
雪凌空苦笑道:“这是今早凌晨发生的事情。敌船攻势很猛,硬是拼着被车弩火箭损坏三艘车船,也撞到了码头上,然后攻占码头。”
“伤亡如何?”
“战船基本被损毁,水师算是废了,只有一千多人退回到内城。”
说完,雪凌空低着头,不敢面对洛白。
洛白坐在椅子上,有些无力。
“分人过去,坚守住内城入口,一定要守住。”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我们本来就是劣势,如果三线作战,我们成功守城的机会将微乎其微。”
雪凌空点头,继续报备。
可就在这时,帐篷外忽然狂风呼啸,营帐之间支架火把全部被吹翻在地,帐篷外一片黑暗。
洛白却好似没有注意道,直到有人打开帐篷,寒风灌进来吹灭烛火,他才醒悟过来。
黑暗中,六道呼吸声细微难辨,最终还是严文渊开口道:“掌灯。”
话音刚落,两盏烛火被人点亮。
洛白一看,竟然是二皇子,他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
二皇子好像不认识洛白一样,将食盒中的肉块和肉汤拿出来,转身离去。自始至终,没和洛白哪怕有一个眼神交流。
严文渊道:“推演也需要体力和脑力,你们可以吃点。”
洛白拿起肉块递给雪凌空,自己也拿了一块开始吃起来。
战局到了这一步,必须死守。
可现在砧木等守城器械已经告罄,弓箭也不多。
这才第十二天,距离自己预设的守城时限才过了一半多一点。剩下的八天可怎么守?
好在现在有东西吃,算是给他一点考量的时间,让他思考对策。
可不等他吃完,帐篷外忽然乱了起来,刹那间熊熊大火照亮夜空。
“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