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此时贾家阴霾散尽,一时众人俱欢颜。贾夫人还取出米酒,一人斟上一杯。
贾家外院的帮工,情绪也受到感染,看主家的表情状态,似乎已经解决了遇到的麻烦。
贾静敏心里有事,一来不好意思与秦枫同席太久。二来也想早点谈妥香水生意。所以匆匆用过饭菜,就带着如意去房间配置样品。
秦枫与贾颂陪着贾夫人喝了几杯米酒,正准备回到外院休息一会儿。
贾静敏带着如意出来了。贾静敏应当是刻意打扮了一下,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远。美目顾盼间,一缕淡淡的玫瑰悠香传来。
秦枫只觉眼前一花,借着一点酒意道:“这可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贾静敏睁大眼睛狠狠瞪了秦枫一眼。这次秦枫看得明白,嗔多怪少。
贾颂鼻子一抽,赞道:“好香!只怕姐姐还未谈诗词,舒家小姐就会问你香从何来。对了,姐姐,你准备的是什么新词?可是你自己作的?”
“什么词说给你也不懂!”贾静敏怼弟弟一句,侧头不经意看了秦枫一眼。秦枫心里一转念,明白了:人生若只如初见......
贾夫人回房休息,秦枫与贾颂陪着贾静敏,如意走到外院。
看着贾静敏带着如意坐上马车出门,贾颂低声道:“先生那句,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说得好。比什么天姿国色,敏慧过人好多了。”
“你也懂?”
“我不懂,但是我能看懂姐姐的表情。”
“累了,回房休息一下。有事没事,都别来打扰我。”
今日贾家大悲大喜,秦枫卷入其中,也是费心劳神。无论是贾夫人,还是秦枫自己,都需要歇息一下。
计划没有变化快,虽然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但是为解贾家危难,只得先把香水生意做起来。现在已经开始,那就尽量做好。总之,绝不能让贾家陷入危机,让自己对贾小姐的企图化为泡影。
喝完两壶茶,打个盹。
贾颂又来叫门了,请秦枫去前厅坐坐。说是县衙的刘师爷带着一名捕头来通报案情,刘师爷提议,请秦枫一起过去陪坐。
秦枫对刘师爷还有点印象,前日在公堂上,对过几次眼。但是你来贾家通报案情,干嘛提出要我旁听?一个师爷,一个美妇,是怕闲言碎语?不是还有衙役和贾颂?是了,刘师爷也是读书人,读书人需要读书人陪坐,好像有这么个讲究。
刚出门,就见一捕头在石桌边坐着喝茶,捕头闻声扭头一看,马上站起来,满脸堆笑:“秦秀才好!”秦枫笑笑:“曹捕头啊!这么巧?”
“不是巧,刘师爷要来贾家,我说我常在这带巡街,知道贾家所在。又与秦秀才说过几句话,我是主动请缨带刘师爷过来的。”曹捕头赔着笑解释。
“曹捕头有心了。”秦秀才拱拱手。曹捕头一指前厅:“秦秀才快进去吧,刘师爷在里面。”
走进前厅,刘师爷正坐在一张椅子上,见秦枫进来,长身而起,笑道:“秦秀才,你的腿伤如何了?”
“多谢刘师爷惦记,腿伤无碍,刘师爷今日上门,秦枫不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秦枫拱手一礼。
“哈哈,你是教书的秀才,我是落魄的举子,年岁我比你长,不嫌弃的话。唤我一声刘兄如何?”
“刘兄!”秦枫很痛快,看身份,刘师爷是举人,唤一声先生都有资格。说年龄,叫一声刘叔叔,秦枫都应该。刘师爷只是要秦枫称一声刘兄,就是很看得起他,愿意与他平辈相交。
打过招呼,贾夫人招呼大家重新坐下,如意奉上茶水,候在一旁。
刘师爷开口道:“秦兄弟唤我一声刘兄,我知秦兄弟,秦兄弟却不知我。我叫刘子琦,五年前中举,苦无门路,候朝廷差遣,遥遥无期。恰遇魏大人,彼此颇觉有缘,所以跟在魏大人身边,替他做做杂务,也是不想虚度时日。”
刘师爷的话,平实真诚。
科考进士三年一考,每次上榜几百。遇到皇帝大喜,偶开恩科,又多几百。进士出身者不断增加,越来越多。朝廷官职,却只有那么多。所以王朝时间存续越久,科举越是难考,人才闲置也越多。此时大华,举人名义上可以做官,但是实际上,早就无职可派。授予进士的官职都不够,哪里还轮得到举人?
秦枫笑道:“刘兄如此说话,置我等秀才何地?”
“哦?哈哈哈哈,是我失言,是我失言!”刘师爷哈哈大笑。
安慰别人,或者奉迎别人,最有效的方式就是:你别哔哔啊,看看我,我还不如你!
贾夫人听着两人闲扯,看刘师爷对贾家,对秦枫的态度完全不同。心里又是一番感概:男人,得有功名啊......
寒暄几句,距离拉近很多。刘子琦道:“我今日前来,一是,看看秦秀才伤势如何。县尊大人也记挂着秦秀才,说秦秀才一表人才,言谈举止颇有气度,未来一定前程无量。秦秀才可是我们南昌本地生员,县尊还指望着秦秀才一鸣惊人。我南昌县,也得一个栖凤卧虎之名。”
秦枫有些汗颜,连连摆手:“县尊大人高看我了,南昌县是有人才,但那不是小弟。呵呵。”
刘子琦微微颔首:“秦兄弟无需过谦,人生际遇万千,谁又说得准呢?我今日来,还有一事。”
刘子琦这才侧身对贾夫人道:“是为贾家,说说昨日的案情。”
贾夫人点点头:“有劳刘师爷。”
“昨日接到贾颂报官,衙门捕头随即前去盘查。齐掌柜在本县注册齐元义,是冒充别人,真正的齐元义在家种地。其妻儿,是附近村里租赁而来。那一伙胡商的身份无法查验真假,但路条都是真的,这伙人和齐掌柜,一并消失,寻不到人。衙役也去了新建县衙,南昌府四门,都没有这批绸缎出城的记录。”刘子琦看着贾夫人,面露遗憾,又道:“所以,好教贾夫人知道,这损失恐怕......”
贾夫人摇摇头:“唉,多谢刘师爷前来通报。追不回来,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刘子琦默默点点头,转向秦枫问道:“秦秀才,这事儿你还有什么看法吗?”
秦枫摇摇头:“齐掌柜等人,蓄谋已久,布局合理,逃跑方案也一定早有准备。想抓住他们,几无可能。”
刘子琦道:“正是!只是这伙人在南昌盘踞近百日,吃喝玩乐样样有,日子过得极为奢侈。算一算开销,耗银只怕也有三五百两。为何?”
“他们不是为钱,他们的目地只是拖垮贾家。所以丝绸没有出城记录,因为根本没有出城,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丝绸去处自然无从查起。齐掌柜等人分散轻装逃逸,就更难寻觅。”
刘子琦眉头一挑:“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秦秀才是指吴家暗中主使?为了贾小姐?”
“贾家并无任何证据。这是我个人,一点猜想。刘兄不必当真。”秦枫微微一笑。
“那今日早上,贾颂在布行提出去福建拉石材,不成的话,贾家人卖身还债。也是吴谨的阴谋?”
秦枫脸上一热:“这倒不是,这是我与贾颂闲聊时的话题,哪知他当真了。不过,既然此事由我而起,我必为贾家妥善解决此事。”
“哦?”刘子琦好奇道:“秦秀才,你打算从福建拉石材?”
“或许吧,只拉石材肯定不行,得带上其他货物,比如,弄支商队吧。”
“哈哈哈!有意思,好!那我就看看,秦秀才怎么弄出一支商队,去福建行商!”
......
刘子琦告辞离去,贾夫人得到的案情通报就是,线索断了,一切都查不到了。毫无意义的通报,就是对事主的交代。
贾夫人面色黯然,这次没有秦枫的香水,贾家会被吴谨玩死。可有了香水以后呢?吴谨如果还不死心,贾家还能抵御吴家吗?这秀才能是贾家的依靠吗?能靠多久?贾夫人心里暗叹。
贾静敏直到天色渐黑才回来,也顾不上休息,就着贾颂唤秦枫一起到内院厅堂议事。
贾静敏和舒怡谈话,还顺利,一切如贾静敏计划那样。还未说到诗词。舒怡就被贾静敏身上的香水味儿吸引住了。贾静敏顺理成章地开始推介香水。
舒怡自然大感兴趣,只是家里的生意,都是母亲掌管。要合作香水生意,还得和舒夫人洽谈。
但是近期舒夫人情绪不好,对生意也是无心打理。恐怕此时特意约见贾静敏谈生意,不太合适。
后来还是舒怡想出办法,舒夫人近日常去清风观上香,刚好后日又要去。舒怡可以陪母亲一起去,然后与贾静敏来一场偶遇。两人再从贾静敏身上的香水味儿,展开话题,延伸到合作。当然,最好的结果是母亲让自己全权打理这个香水生意。
秦枫皱眉道:“舒夫人情绪不好,这个时间点确实不太合适。后日你们见面可以起个话头,具体合作事宜,还是等舒夫人心情好的时候去谈,更妥一点。”
贾静敏摇头:“舒夫人的心情,只怕短时间好不了。近期有说法,舒大人治理下的江西,文人士子荒于嬉戏。琴棋书画乃读书人根本,但江西文人士子,棋道上,却连连输给来自东瀛高丽的棋手,无一胜局。此事舒巡抚,可能要受牵连。”
秦枫奇道:“还有这等事?下棋而已,怎么扯上了一省巡抚?”
贾静敏回道:“个中缘由舒怡没细说,我也不好问。但我也知道东瀛高丽棋手,在云山清风观摆擂,大半年了,大华无数士子,棋手去挑战,全都输了。这么大的事,秦秀才你怎不知?”
秦枫讪笑一下,解释道:“我刚刚守孝期满,以前天天在家,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贾颂插嘴道:“我来说吧,就因为这事儿,我们布行才摊派地板石材!”
当下,贾颂再把各处听到的消息,原原本本讲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