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老爷子虽然不待见某三孙子,但是不能帮他拜师王昌龄,还多少有些愧疚,语气也不由自主地缓和了下来,继续说道:
“咱们谢家,在开国之初定居汜水县,一直以来都是府兵,忙时屯田,闲时操练,战时出征,算得上以武传家,不过在我这一辈,侥幸从疆场上下来之后,深感兵危将险、生死无常,不愿让后辈子孙再到疆场上搏命,这才倾尽全家之力供你父亲和你二叔读书上进。
他们两人也算不负众望,还就真读出来了,尤其是你父亲,开元六年考中了进士,选官校书郎,算是给咱们谢家彻底打开了文华一道的大门,那些年里,就是他独自支撑咱们谢家的文华一道,就连你二叔考中明经,也是你父亲在其中出力甚伟大,可惜天不假年,他从校书郎调任淮南,区区一年,就因病而亡,而你母亲也是因为思念过度,也跟着撒手人寰。
也正是因为你父亲过早离世,才没有机会教导你们兄弟两人,你大哥倒是还好,多少跟他学了一些,至于你,还没有开蒙就天人永隔,,要不是你二叔当初考中明经在家赋闲的时候教导了你一番,恐怕你现在连字都认不全。”
谢直听了,一阵迷糊,咱不是谈怎么拜师王昌龄呢吗?怎么提起这事来了?
谢老爷子继续说道:“我说这些,并不是要提起你的伤心事,而是要告诉你咱们谢家在文华一道的脉络,相应的,也能把文华一道的资源摆出来给你看。
事实上,咱们家在军中的资源相对多一些,有我这几十年的果毅校尉干下来,河南一府之地,也多有故旧,更不用说你大舅爷乃是堂堂名将,在辽东、陇右更是势力非凡。
至于文华一道的资源,就少了很多。
主要是两部分。
其一,就是你父亲生前留下的香火情,到了二叔洛阳为官之后,联系到不少你父亲生前的朋友、同僚,这些香火情,能用,但又不得轻用,毕竟你父亲已然离世多年,这些香火情,真是用一次少一次。
其二,就是你二叔为官多年所积攒下来的资源人脉。”
谢直听着还是迷糊,这不是好事吗?认识人,又有香火情,只要找对了人,还怕拿不下个王昌龄?他诗名再盛,在官场上也不过是个从八品上的县尉而已,这么个芝麻绿豆一样的小官,能费多大劲?
只听老爷子继续说:“按理说,这些资源,都是咱们谢家的,自然是要为咱们谢家子弟所用,更不用说最初的一切,都是因为你父亲而起,他的嫡系后裔不想习文也就罢了,如果真的想读书,谁都没有阻拦的道理,这也是刚才我跟你说的,要是以往,问题不大……”
谢老爷子说着,仔细盯着谢直,加重语气说道:
“但是,今年,不行!”
谢直是真迷了,老爷子咱别卖关子了好不好,你这都绕了多大一个圈子了?还没说到正题呢?今年不行,为啥啊?
这回老爷子倒是痛快了,直接给出了答案。
“天子年初东幸洛阳,如今就驻跸在洛阳城中,前几天你二叔有确切消息传来,开元二十三年的科举考试,要在洛阳举办!
你二哥如今在洛阳攻读,听你二叔说,学业有成,今科下场,希望极大!
你二叔如今正在调动所有资源,为你二哥铺路,务必一举及第!
此事对谢家来说,事关下一辈子孙文脉延绵,不容有失!
我给你二叔去信,要他集中力量办大事!”
说完之后,谢老爷子看着谢直,眼神中略带愧疚,“所以,现在,咱们还真不能拿出资源给你……”
谢直彻底迷了,卧槽,玄宗准备在洛阳开科举,竟然影响到自己拜师王昌龄,这里面的逻辑关系,没一千字还真他么说不清楚!
即便老爷子说了这么多,他也没听太明白,一直怀疑这他么都挨得着么!?
资源,资源,老爷子把这两个字就挂在嘴边这半天,我就是不知道,我拜个师拿个学籍去参加高考,跟他么资源有啥关系?这大唐的高考是考炼石油还是考挖稀土啊!?
就在谢直迷茫的时候,二叔母柳氏却开口了,语气之中带着轻松。
“三郎,别急啊,读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着急也没用啊……
今年你二哥下场科举,要是及第之后,他不就是进士了?
等他考中了进士,你还怕你二哥不帮你吗?
我看你也别琢磨拜师王昌龄了,就跟着你二哥读书,这不也一样吗?就像你二叔跟着你爹读书,不照样读出来一个明经?
所以啊,别着急,等等你二哥的好消息吧……”
谢直甩了她一眼,刚要说话,却不想身边却传来一声轻笑。
大嫂吴氏。
所有人都看向她,吴氏也有些难为情,赶紧对着老爷子老太太行礼。
“孙媳妇失礼了……”
老爷子没说话,老太太开口,“为何发笑?”
吴氏嘴角带笑地说道:“我是笑,三郎这个要读书的还没着急呢,咱们一家子不读书的倒是比三郎还急切……”
啥意思?
吴氏也不卖关子。
“三郎要读书,这是好事,读了书自然是要去科考,要不是进士要不是就是明经,总归是一份前程。
不过,三郎也没说今天读书明天就要科考啊……”
众人一听,嗯……也是。
老爷子更是直接脸都红了,他说了这么多,就是要说现在家中资源有限,得先记着你二哥使,你等等再说,结果,人家三孙子根本没提科考的事儿。
吴氏一见大家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不多在这方面多说什么,直接给谢直开始出主意。
“三郎,你要读书,也不是一蹴而就,就算是要拜师,也不用急于一时。
咱们问问二叔,他有没有资源联系到王少府,如果有,就等明年科举之后,咱们就着手运作这件事。
听祖父大人说,王少府乃是京兆人士,考中进士之后又一直在长安为官,就算是咱们有资源联系到他,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儿,咱们联系人,人家再联系王少府,王少府再考虑,一来二去这时间说短也短不了。
如今已然六月,科举在明年的二月,要是还减去过年的时间,这么一算,也只有半年时间了,你就安心等上半年又能如何?”
谢直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大唐那信息传递的速度,绝对感人至深,具体方式,纯靠写信,现在写信去洛阳二叔那里,二叔写信去长安,人家回信,二叔再写,人家再回,然后给王昌龄写信,王昌龄再琢磨琢磨,中间稍微一耽误,行,半年就过去了!
而那个时候,科举早就考完了!
这还涉及到谁抢谁资源吗?
就连谢老爷子听了这个安排,也是满意得不得了。
“如此说来,就这么办吧。
这半年时间,三郎也收收心,好好去书房里面读读书,别到时候人家答应收你入门,结果一看,目不识丁,咱们老谢家可不能丢这种人。
至于拜师一事,你不必着急,我现在就去给你二叔写信……”
谢老爷子这么一说,谢家老宅正厅之中一片祥和,事情都解决了,大家轻松一下吧。
结果……
柳氏突然开口。
“我有些体己话对二郎说,想写一封私信,能不能和您的信一起,送到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