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柳氏一声突如其来的叫嚷,让整个老宅正堂安静了下来。
谢直看向她,目光平静。
谢老爷子看向她,隐含怒火。
薛氏老太太却直接轻声断喝:“为什么不行!?”
柳氏讷讷不得言,是啊,为什么不行,不管谢直提出投军也好、读书也好,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不管多不靠谱吧,哪怕谢家老爷子都快被他气出高血压来了,也强忍着怒火一个可能一个可能地跟他分析,为啥,还不是因为这是给谢家子弟谋求前程?现在你说不行,几个意思?难道谢家子弟就不能有前程么?这是你一个谢家媳妇应该说出来的话吗?
一瞬间,正堂之中的气氛凝重起来,年仅六岁的谢文,甚至感觉呼吸都困难了。
这时候,正堂中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谢家的长房长媳、谢直的大嫂、吴氏,开口说话了:“祖母大人不必动怒,二叔母没有其他的意思,她也是咱们谢家人,怎么还不愿意看到咱们谢家子弟出人头地啊?
我想,二叔母的意思,是三郎向来顽劣,也不曾读书进学,现在突发奇想要读书,还要去考进士,未免有些让人难以接受,怕的是三郎一时兴起,却又不能持之以恒,到了最后,那不成了荒废时光了吗……”
柳氏一听,立刻点头如啄米,“就是,就是,我就是怕三郎荒废了时光,耽误了投军谋求前程的机会……”
薛氏老太太冷哼一声,对柳氏的真正的想法心知肚明,却也没有再说什么,正堂之中的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下来。
吴氏一见,转向谢直。
“三郎,我听人提起过,无论习武还是从文,要想有所成就,都需要做好吃苦的准备,而且从文之苦与习武之苦还大有不同,爬五更、起半夜,头悬梁、锥刺股,不但要背诵典籍,还有习字作文,最终结果,却是谁也说不好,不比你习武时一拳一脚来得直接。
在旁人看来,习文甚至比习武还要辛苦,你大哥也曾想过读书上进,结果看了不到三天,就差点把房子点了,他亲口跟我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再碰书籍了,与其读书考功名,还不如上了战场一刀一枪地博前程,如此看来,读书真是辛苦非常。
三郎,大嫂只为你一句,你想好了吗,真的要读书?”
谢直听她这么一说,都想起高考前夕那三个月了,哪是人过的日子吗?尤其听到大嫂说到“爬五更、起半夜,头悬梁、锥刺股”的时候,眼泪差点留下来,我他么研究生都快毕业了,结果还得跑到大唐再参加一次高考,这玩意儿谁能想到?
不过一想到安史之乱的那种寸草不生的战乱,算了,高考就高考吧,再考一回也比死了强。
“多谢大嫂提点,三郎想好了,就是要读书!”
大嫂吴氏看着他眼中的坚定,点点头,不说话了。
柳氏却不干了。
“读书哪有那么容易?你别以为能吃苦就行,那些寒门子弟哪一个不是拼了命的上劲,结果呢,有几个出人头地的?
真要是读书,你得拜老师!
可是咱们汜水县哪里有什么名师啊?县学那里都闹腾成什么样了,还不是一个像样的老师都没有?要不然的话,你二哥也不会去洛阳国子监求学,我也少了一份骨肉分离之痛……”
说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情流露,竟然还抹起眼泪来了。
薛氏老太太原本听了柳氏的话,就要开口,不想柳氏最后却提到了自家的二孙子,老太太也被她勾起了伤心事,神情变得落寞,也说不出来话了。
只有谢直不以为意,还呵呵一笑,“谁说汜水县没有名师?”
柳氏一听,也不抹眼泪了,“有名师?谁啊?”
谢直一笑,“王昌龄!”
七绝圣手!一片冰心在玉壶的王昌龄,如果他不是名师?谁还敢是!?
柳氏犹自不信,把目光转向了谢家老爷子。
谢家老爷子说道:“少府上任之前,汜水县中就曾经流传过他的诗篇,此人可谓才华出众,上任之后,他的履历也传到汜水县来,王昌龄本是京兆王氏出身,开元十五年的进士,在今年,又考中了宏词科,这才外放到了咱们汜水县……
他既然能够进士及第,又能登临制科,想必在文华一道颇有建树。
三郎说他是名师,倒也不错,如果三郎能够跟随王少府习文,说不定真有前途……”
谢直赶紧趁热打铁,转向了谢家老爷子。
“启禀祖父大人,三郎立志读书,愿拜新任王少府为师进学,还请祖父大人成全!”
谢家老爷子听了之后,却出人意料地沉默了。
柳氏急了,刚要开口,薛氏老太太突然咳嗽了一声,吓得她还真就张不开嘴了。
老爷子仿佛也是被这一声咳嗽所提醒,抬起头,看了看谢直,这才说道:
“非是我不愿让你拜师王昌龄,实在是这拜师一事,还有颇多关隘……
据我听闻,王少府才气颇高,心气却也不低,想拜他为师,也不是谁想拜人家就收的,你如果在汜水县中有个诗名才名的还好,不过以现在的名声……恐怕很难。
这样的话,如果不能以你自己的名声去拜师,就只能通过家中的关系了,一方面要找到和王少府有关系的人,另一方面还要请人家为你关说,而且这个人的面子还需要大到王少府不能轻易拒绝的程度,这样的话,你才有可能拜在他的门下……”
谢直听了,心中就有点不乐意了,老爷子您这是几个意思?什么叫以我现在的名声很难?难道我堂堂谢三郎在汜水县中就没有个好名声吗?
再说了,什么家中的关系,找人,找面子足够大的人,这不是走后门吗!?好家伙,我跑回大唐重新参加高考就够委屈的了,结果参加高考这种事还得走后门!?
谢老爷子自然不知道某三孙子的内心戏,继续说道:“要是往常,倒是也行,只不过,今年,不成!”
谢直傻了。
几个意思?连走后门的机会都不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