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训进行前,朱皇帝也在进行最后的布局,无视了一些文官的反对,将援辽总兵祁秉忠和其手下的嫡系部队,都调回了西北,借口是河不稳。
他这么干,是因为祁秉忠和其他人不一样,并不可以随意拿捏,此人是西宁卫世袭土指挥同知,祖上是蒙古人,洪武年间被赐姓为祁姓,世居西北青海湟水流域,属于湟水四土司之一。
此时,他还没有精力去搞改土归流,不想让湟水四土司产生误会。
农历十月初,林兆鼎便领勇卫营兵马一万,开始向辽东进发。
与他同行的,还有司礼监秉笔太监高时明,东厂理刑千户陈实,以及大批的番子,甚至连锦衣卫军司的刘兴祚都带着不少人手同行。
在路上,一众将领都有些疑惑,游击金观不由问道:“皇上派咱们去辽东,怎么还派了如此多的缇骑与番子跟着?”
林兆鼎沉声道:“不当问的,别问。”
众将闻言,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厂卫的恶犬被放出来了,肯定有人要倒霉。
大军花了近两个月的时间,才抵达辽阳,驻扎在已经被简单翻修过的建奴建造的伪东京城。
农历闰十月过后,鸭绿江没多久就开始封冻,建奴出动1万五千大军,1万汉军,经过宽甸六堡地区,杀向了朝鲜。
由于明军兵力不足,大军主力都在辽中地区,根本没有兵力分散到山区各堡驻守,原本被建奴放弃的六堡地区,也一早就再次落入建奴手中。
建奴出兵朝鲜的消息,还是潜伏在建奴内部的人员,冒死传回的。
此时,沈有容本来准备出击,但皇帝突然下了一道命令,让他带着一万大军,抵达辽阳。皇帝的圣旨,没有解释什么,但是密信里还是把缘由说清楚了,沈有容对此自然是相当的抵触,但是皇帝的命令,他也没法不听。
领兵前往辽阳的时候,沈有容不由在心里哀叹道:“皇上此番行事如此过激,天下要大乱了。”
沈有容也清楚,皇帝这么干,道义上没有错误的地方。他不大认同,只是没有勇气对抗整个朝廷。
不过,尽管不大赞同皇帝的做法,他也没有以皇帝这是乱命为由拒绝。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这样的信念是很多传统士大夫都有的,沈有容无法背叛皇帝。
大军抵达辽阳之后,熊廷弼、沈有容、孙祖寿、林兆鼎、陈实和刘兴祚等人便开了个碰头会,陈实首先给熊廷弼看了皇帝的亲笔密信,待熊廷弼看完,很快就宣读了密旨,并交熊廷弼和沈有容查看。
皇帝的圣旨,内容很要命,上面直接说了,皇帝查出辽东文武多有贪墨军饷,武将多杀良冒功,要熊廷弼依律将辽阳文武全数逮捕,平东伯沈有容等从旁协助。
熊廷弼在确认了圣旨确实是皇帝手迹之后,看了看面无表的王安和陈实,又看了看一众东江军武将。
王安此时已经有些不耐烦,沉声问道:“熊经略、平东伯,接旨吧。”
“臣平东伯沈有容,领旨。”
从看到皇帝的密信开始,熊廷弼整个人就都有点不好了。
出一中旨,就要把辽东的军队完全整肃一遍,还要废除辽东都司的所有卫所。不说要得罪多少人的问题,这根本就是要公然颠覆大明的现行体制。
大伙都看走眼了,当今这位所谋的实在太大,根本就是要做洪武永乐一般的皇帝。
当年靖难那会,成祖手下的兵马,远不如当今而如今各藩都无兵马,便是天下皆反,也定然是各自拥立,实力远不如建文。何况,当今只是要整肃军队,天下也总会有一些忠臣。
当今可称知兵,治军分主将之权,无藩镇之忧,也不会大幅削弱军队战力,可称有雄主之姿。治政不喜加税,亦能体恤百姓,任用的大多可称贤能。便是天下大乱一阵,有君如此,要将叛逆各个击破,重整河山也是易如反掌。
这大明确实是腐朽不堪,依仗武夫私兵后必生大乱,也是该下一剂猛药。
更何况,皇帝还许了他一张丹书铁劵。
最重要的是,从王安和陈实的神,熊廷弼很快判断出,自己要是不答应,估计也是会被一并捉拿。
一想到这里,熊廷弼也就不纠结了,什么都不比保住小命重要,这个皇帝心狠手辣的程度堪比成祖,不服从他肯定就死定了,何况他的家人现在可都是在京师,便立刻跪下说道:“臣辽东经略熊廷弼,领旨。”
当天,沈有容便带领大军入城,接管了城防,命令各镇士兵回营,各镇武将虽说不解,但经略的命令,他们不敢违抗。
熊廷弼很快召集辽中众将议事,包括虎皮驿、鞍山和海州的守将也在征召之中,辽阳城内一众将领,本来就对辽阳防务被接管,士兵回营,城池戒严,感到十分疑惑,正想前来询问,却发现况似乎有些不对。
等了半天,人齐了熊廷弼才出现,他还跟着沈有容、王安和陈实。
司礼监的王安和陈实这位知名的东厂大头目,他们当然都认识,当下就感觉有些不妙。
让他们感觉更不妙的是,熊廷弼出来时,还带着大队的东江军士兵,黑洞洞的枪口都对准了他们。
刘渠带头问道:“经略大人,这是何意?”
熊廷弼面无表地说道:“你等犯下的罪行,自个还不清楚么?”
众将闻言,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抱着法不责众的心理,这帮人当然不愿意坐以待毙。
祖大寿不由怒喝道:“我等何罪之有?”
罗一贯也质问道:“无旨而捉拿我等,熊经略与平东伯是要造反么?”
熊廷弼叹了口气,他算是上了皇帝的贼船,下不去了,整理了纷乱的思绪,沉声道:“谁说本经略无旨了?”
王安很快站了出来,宣读了圣旨。
听着圣旨,这帮武将明白,自己算是栽了,皇帝是真要捉拿他们。王安的份,他们还是清楚的,这位可是皇帝的心腹,熊廷弼和沈有容是指使不动的。
尽管还有不服气的,但大部分人,此刻都是心如死灰。
“下官不服,王安你这狗贼假传圣旨。”
陈实也懒得多搭理他们,读完圣旨后便说道:“各位将军不必忧心,本官此来,只是遵照皇上旨意,协助熊经略整肃风纪,整编部队。各位皆是有功之臣,皇上也不会要各位命。”
在经略的亲兵协助下,辽阳城内,一众武将都被拿下。
捉拿了武将之后,掌管钱粮的几个文官当然也自然没法幸免。
逮捕这些文官,也就没有那么麻烦,直接几个番子出马就够。
待韩初命等人被抓,都被带到熊廷弼面前之后。
此时,几人都被吓傻了,他们一度差点都以为熊廷弼和沈有容带人造反了,不过发现抓自己的是厂卫的番子之后,受到的惊吓就更大了。
韩初命看到熊廷弼,不由怒道:“熊廷弼,你要造反么?”
熊廷弼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说道:“本官可是奉诏拿人,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等何罪,王安这阉货,在假传圣旨,本官不服!”
这帮人,很多都是熊廷弼举荐的,不过在这个环境下,想不贪污太难了,不打点上官,交好同年,怎么在官场上混下去。
“各位不必如此,同僚一场,本官自会向皇上求。”
安抚这几人几句后,熊廷弼也没和他们多聊。这帮人不走运,碰到了枪口上,他没有办法去救,最多能让皇帝饶过他们一命。
很快,熊廷弼便下令东江军协助厂卫的人员,一只军队一只军队地捉拿中低级军官和各将家丁。
在东江军和熊廷弼的威慑下,失去了指挥的军队也没敢反抗,倒是有些武将家丁,试图反抗,不过在成建制的火器军队面前,零星的反抗也全都被东江军镇压。
熊廷弼很快,开始按照皇帝的命令,将辽阳城内三万大军的军官全数逮捕,将所有士兵都暂时缴械,交由勇卫营的军官管理,对这三万大军进行整编和淘汰。
同时,勇卫营也将在此期间,也已经完成整编,一万老兵和新过来的一万新兵混编,另外一万老兵,则会押送有罪中高级武将返回京师。并跟随熊廷弼和厂卫人员,沿途整肃辽东各镇兵马。
在抓捕行动当天晚上,沈有容就去大牢看望了祖大寿。
祖大寿看到沈有容,脸上立刻就露出了喜色,“世叔救我。”
“世侄还请放宽心,世侄也是有功之臣,便是没有老夫这层关系,皇上不会为难你。何况你父与我有救命大恩,老夫哪能坐视不管。”
“多谢世叔,多谢世叔。”
祖大寿一向是个很识时务的人,他都落到厂卫的番子手里了,当然不会咒骂皇帝。
整编军队是件麻烦事,还有很多事要商量,安抚了祖大寿等人几句后,沈有容也没在大牢里多留。
对于这批武将,朱皇帝也不会全杀了,毕竟这帮人在时下还算是不错的。即便是关押,给他们的待遇也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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