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童蒙在旅顺呆了半天功夫,就返回了登州,他要去给东江军报功。
追击结束,所有部队都撤退旅顺之后,初步把核对战功的问题解决。
沈有容就再一次召开了军议,开始讨论进兵收复辽东的事宜。
出兵时间却是没有什么好讨论的,东江军上下没有一个人急于进攻,而是都同意短暂休整几日,等待广宁方面确认消息,待广宁大军出动,再联合行动。他们都清楚,只靠东江一镇,兵力根本不够。
此外,一众将领们都认为,等一等也无妨,最好等后金的溃兵把大败的消息传到整个辽东才好。
议定了等候广宁方面的回应后再出兵之后,沈有容不由叹道:“我军兵力,还是太少啊。”
孙祖寿却是没有纠缠这点,他只是面带忧色地说道:“与友军同战,却是比我军单独作战更难。”
此话一出,一众在边镇和地方呆过的武将们都是一副了然的神情。
大明各部分军队之间的配合有多糟糕,他们都是很清楚的。客军和主军,客军之间,闹出巨大的矛盾,几乎是必然,他们根本无力解决。
前阵子,参谋们分析讨论与建奴相关的战例时,还有人搞不懂为什么浑河血战,川浙两军明明是劣势兵力,却偏要分兵。
却是有位知情的军官,直接道出了实情。
“当年,川浙两只军队,在援辽前短暂驻扎通州时,不知因为什么事,在通州大打出手。徒手斗殴之中输了的浙兵,竟然直接开炮轰击川军,也亏浙兵对国法军纪还有一点敬畏,没敢真正瞄准,不过却是打坏了百姓的房屋。川浙两军关系如此恶劣,分兵立营恐怕也是逼不得已。”
谈起这个事,一个孙祖寿当时就不无感叹地说道:“萨尔浒之役,罪臣杨稿当年的战术,其实也未必有多大的错。当年各镇若是合兵一处,怕是没等见了鞑子,自己人便要先大打出手了。再则,建奴老寨,地处山区,道路难行,大军簇拥在一处,补给也实在困难,分兵其实才是正理。”
以往血淋淋的战例,让东江上下此时都感到压力巨大,研究作战计划时,也不得不更多地考虑尽可能地单独作战,不要想着去依赖友军。
和其他系统的明军打过交道的,都没明说,但是大伙都知道,友军到底有多坑。除开基本上是一个系统的勇卫营,他们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一只明军。
散会后,沈有容不由叹道:“要一举灭奴,还是困难重重啊。”
孙祖寿接话道:“若是各镇都能如我镇一样,严明军纪,便不会有这般多的问题。我军之中,各部互相不服气的也有,不过至今无人敢无视军纪军令。”
沈有容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搭腔。大明军中的许多弊政,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解决的,眼下说这个没什么意思。
孙祖寿也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很快转移了话题,“困难是多,不过此战便是不能尽灭建奴,光复辽沈却不难。若是建奴不肯撤走,我军能一战而竟全功那是最好不过。”
孙祖寿此时对手下的军队的战斗力还是很有信心的,最理想的情况,建奴不愿意重新钻回山沟里,派出大军来与东江军决战,有广宁方面的骑兵配合,打出一场远比南关岭之战战果更加辉煌的歼灭战,一战灭奴便不难。
沈有容当然也希望建奴与东江军死磕,但他就怕他们钻回山沟里,在那种地方开打,东江军这种极度依赖后勤的部队,真搞不好会因为补给线被掐断,阴沟里翻船。
第一批回到辽阳报信的,传回了大败的消息之后,留守的代善还有点不敢相信。
第二批到达的,是努尔哈赤的亲领的十五牛录中的一位牛录额真。
“什么!父汗他?!”
代善听完又一个噩耗之后,差点没有当场晕倒。
随着回来报信的越来越多,传回来的消息越来越准确,建奴上下都不得不面对一个可怕的事实。出征旅顺大败,大金国的天塌了。
大败的消息确认后,让建奴上下很快彻底清醒过来,开始意识到他们根本承受不来失败,反叛大明恐怕是个巨大的错误。他们也不蠢,即便扛过去这一阵,大明要是再卷土重来,再打两个这样的硬仗,大金国的男人就要死没了。
现在,更是连精神支柱汗王都死了,汗王更是连继承人都没有指定,群龙无首的现状更是让所有人都觉得惊惶无比。
在回辽阳的路上,黄台吉的内心是充满了苦涩。
原本,他借着造谣代善和大妃阿巴亥之间不清楚,打击了代善,并拉拢了与代善关系恶劣的代善的两个儿子岳托和硕托,借着岳托兄弟在镶红旗内的巨大影响,他获得了镶红旗的支持,正蓝旗的新旗主德格类也一直是他的小跟班,他完全有夺取汗位的可能。
只是这一次的大败,他半途接手了指挥,也必然要背上战败的责任,威望大减。
他如果要强行与代善去争,也未必不能夺取汗位。不过黄台吉脑袋很清楚,他知道大金国现在都这样了,内部再起纷争,怕不是今年都撑不过去。
他此时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他能不能当上大汗,大金国现在不能乱。
从失败的情绪中走出来之后,黄台吉此时却是重新燃起了对汗位的渴望。他很清楚,自己那些兄弟,都不是能带领大伙走出困境的人,面对大明他信心也不足,但他清楚自己总比代善他们强一些。
很快,50白甲巴牙喇就护送着老奴的尸体,回到了辽阳。
正式确认了大败和汗王病死的消息之后,建奴沿途各堡和城池很快就已经是哭声一片。
他们为精神支柱倒下而哭泣,为战死的亲朋哭泣,更是为再一次认识到,大明这个巨无霸的恐怖之处。大明败得起,一败再败,大明都没有被击垮,而眼下这样的战败再来一次,大金国就彻底完了。
随后,黄台吉也很快带着大军返回。
后金所有的成年贝勒和台吉,随即共聚一堂,开始讨论汗位归属,以及旗主位置空悬的镶白旗归属。
老奴确定了八贝勒议政制度,他们不得不遵守。
不过,虽说是八贝勒议政,但是现在后金却是没有八个贝勒可以议政。
四大贝勒被沈有容干掉了一个莽古尔泰,这两年来,一直都空悬了一个位置。四小贝勒,按老奴的安排都是旗主,但也只有阿济格一人正式接任了旗主,其余三人都没有成为旗主。
此时,实力最强的镶黄旗,原本是老奴亲领,接班人也已经指定为多铎,但是多铎现在只有十岁。原镶白旗旗主杜度,干脆是被老奴废了,旗主位置也一直空悬。预定的镶红旗接班人岳托,旗主位置还是他爹代善兼任。
现在建奴能议政的成年旗主与贝勒,却是只有掌管两红旗的大贝勒代善,镶蓝旗旗主二贝勒阿敏,正白旗旗主新三贝勒黄台吉,以及两个小贝勒,正蓝旗旗主德格类和勉强算成年的正黄旗旗主阿济格。
老奴这么安排,完全是为阿巴亥和他生的儿子多尔衮铺路,他是准备把镶白旗交给多尔衮,只不过多尔衮和多铎一样,现在也只是个小屁孩,当不了旗主,为了消除杜度的影响,老奴直接剥夺了倒霉孙子杜度的旗主地位。
建奴的接班,与此时大体都是实行嫡长子继承制农耕民族不一样,完全是典型的蛮族风格,传统一向是由嫡幼子继承最大一份的家业。
游牧渔猎民族本来就穷,而且要靠放牧渔猎维持生计,一大家子都窝在一个地方根本也养不活,只能儿子每长大一个,就分给一点家产,让他离开家庭,自己出去打拼,家主还活着时,所以所分的家产一般不会太多,长大一个,出去一个,最年幼的儿子就留在了身边,老子死后,家中所剩下的,也是最大的一份家产就由幼子继承。
阿巴亥现在是大福晋,她的三个儿子也是嫡子中年龄较小的,阿济格和多铎继承的牛录和地位,老奴是最先安排,给嫡幼子多铎的家业也是实力最为雄厚的镶黄旗,多尔衮不过是阿巴亥枕边风吹多了,老奴最后才想起来的。
不过,老奴对汗位虽说没有直接安排,但此前也提过,要靠八贝勒议政体制商讨解决。
强忍住惊惶和悲痛,各个女真贵人们,很快开始了快速的串联。
不过让黄台吉有些意想不到的是,代善这一次却是主动让出了汗位。
让代善改变主意的,却是他长子岳托的苦苦劝说。
岳托见到代善后,就开门见山地说道:“阿玛,此番我来,是劝您放弃争汗位。”
代善闻言后,立刻就大怒,神色也变得有些狰狞。
好一会后他才平复了心情,看了岳托好一会,才开口问道:“你是真觉得阿玛不行,还是对阿玛有怨气?”
岳托的后妈一直都在代善这吹枕边风,弄得这爷俩关系非常不好。
“儿子承认对阿玛有怨气,不过此来,更多的却是公心。儿子只问一句,阿玛可有主意带着大金国走出困境?”
这一问,却是把代善问住了,代善也明白,眼下这样的危机他是真的处理不来。
他用力握紧了拳头,直到指甲把自己都刺痛了,才颓然地放开。
“你阿玛知晓当怎么做,不用你来教训!”
说完,代善就斥退了岳托,尽管已经下了决心,但这个儿子吃里扒外的行为还是让他很不爽。当然,他是不会去反省自己偏信了后妈的话,对亡妻生的两个儿子根本不好这么一回事。
在推举大汗的贝勒议政会议上,代善纠结了一会后,直接就说道:“父汗之前说过,汗位当推举贤能。如今这样的危急局面,我应付不来。三贝勒才能远胜我,这汗位当由三贝勒来坐。”
德格类也很快说道:“还请三贝勒不要推辞,速速继承汗位。”
阿敏见代善都推举黄台吉,就知道这事定了,本来汗位就只可能在他们两人之中产生,也不敢反对,连忙起来附和。
黄台吉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代善,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诸位请放宽心,此番我大金虽败,不过却是败在不知尼堪底细,不晓得新式火炮的厉害。但只要上下一心,也未必没有机会反败为胜的机会。”
黄台吉倒不是想和大明死磕到底,他现在已经认识到了中央帝国的恐怖之处,他很清楚,就算他斩杀了沈有容,消灭了东江镇,不出两年大明那个新君又会拉出更多的人马来,他可没有那么多人去与大明这种庞然大物拼消耗。
再说,消灭东江镇又哪有说的那么容易。那股尼堪,已经对大金国没有了畏惧,见过血获得了一场大胜之后,也已经彻底蜕变为了真正强军。要消灭东江镇,都不知要再死多少诸申勇士。夺取辽沈一年多,八旗已经死了一万多人了,这么死下去,要不了几年,诸申男丁就要死光了。
不过他很清楚,就算是要求和,也要先打疼大明,然后他再做出一个低姿态去向大明服软,大明才可能放他们一马。
他现在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
稍加思索,黄台吉的眼神就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大不了,鱼死网破。大明既然不给活路,那他也不会让大明好过!
随着汗位确认,很快,几个大贝勒和德格类就聚在了一起。
作为大汗的黄台吉首先面无表情地发话了,“父汗走之前,曾说过要大妃殉葬。”
阿敏闻言,也丝毫没有反对,“三贝勒说得没错,汗王是如此说的。”
德格类也是直接说道:“小弟作证,父汗是这么说的。”
代善看了三个兄弟一眼,心中暗道,父汗有说过这种话才是见鬼了。不过,这样的事,他肯定是不会反对的,何况大妃与他之间的流言,可是让他一度十分被动。
“父汗之前也这般说过,大福晋殉葬也是应当的事。”
“既是如此,等会便说与其他贝勒台吉们知晓。”
与另一时空一样,阿巴亥这一回也有着一样的结局。面对五旗联合施压,阿济格、多铎和多尔衮兄弟三人哪里敢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被逼死。
阿巴亥这个乌拉部出身的女人攻于心计,一直都为建奴贵族们不喜,吹枕边风就为儿子搞到手两旗,差点连镶白旗都落入她的儿子手中,再加上乌拉部本就是海西女真四部中实力最强的一部,至今在八旗中还有巨大的影响,若是她还活着,八旗中实力最强的两黄旗都会由这个女人控制,代善、黄台吉和阿敏他们都会睡不着觉的。
代善既然不争大汗的位置,镶白旗理所当然地也就落入了黄台吉的控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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