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有容很快就返回了登莱,准备安排下一个阶段的军事行动。
这段时间,朱皇帝反复思索之后,却是放弃了在鲁省大动刀兵的想法。
原本的时候,他的主要目的也不是闻香教的那几个刁民,他的计划是让闻香教的叛乱分子打进曲埠,把孔府满门都除掉。
对孔子,朱皇帝还是敬重的,他的大部分思想在那个时代无疑是进步的,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在他看来,儒家之所以被人诟病,原因当然是经济发展的相对停滞,使得儒家失去了进化的可能性而已,儒家在宋明后的反动性是发展相对停滞的表现,而不是原因。
孔子是孔子,他的后人就是另一回事了。再说了,现在这帮孔府的人,早被另一时空后世的分子生物学考古证明,根本不是孔子后人。这帮人,做起汉奸来熟练得可怕,谁在台上孔家都能保有富贵。对这群人,他当然不会有任何的好感。
只不过,很快他就发现,除非他有本事把孔家一个不剩地干掉,不然除去北孔还有南孔。他要想把孔府连根拔起,除非大玩一系列的阴谋,不然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朱皇帝很早就清楚,自己不是个玩阴谋的料,他想了一堆计划,都是起初看来似乎靠谱,细想下去就会发展漏洞极多,毕竟这个事叫人发现了就不好收场。
在当下,孔府被灭,对政权的声望来说也是巨大的打击。
他最终还是改了主意,决定先把自身的根基打牢,等到实力够了,就堂堂正正的手段把孔府扳倒,正面搞死儒教。
而暂时不准备对孔府动手,他当然也没必要去对闻香教大动刀兵。
另一时空,闻香教之所以造反,是因为天启二年广宁失陷和西南糜烂,让大明看上去似乎要完,闻香教的头目徐鸿儒便和王好贤觉得他们有了机会,便约定了一起起兵造反。
这会徐鸿儒和王好贤都还没准备造反,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的话,完全可以阻止这场兵祸。
对付徐鸿儒之类的刁民很容易,不过对这类民间宗教,朱皇帝就十分无奈了,要让他们不敢造反并不难,但是让这些玩意不去骗钱,那就非常困难了。另一时空现代,这类玩意一样没有被消灭,区别只不过是现代那些玩意大多都披上了十字教之类的外衣。
这个闻香教创立时间不长,不过发展势头却是很猛,到现在信众已达到两百万。这类宗教瞄准的也大多是底层人民,在人民生活极端困苦的现状下,天然地容易被用来作为组织造反的工具。
在时机还不成熟的时候,这类非法宗教头目大多都只会用它来敛财,以钱财结交朝廷官员。比如这个闻香教,创始人王森就投靠了万历王皇后的父亲王伟,并开始结交一些太监和文官,王森的第三子王好贤还一度谋得了官位。
当然,抓捕这些人,不做好准备当然是不行的,军队当然还得派出去以防万一。
很快,他就召集兵部尚书和内阁进行小规模的廷议。
把闻香教现在的规模,以及锦衣卫发现,闻香教准备造反这事说了一遍之后。
朱皇帝开口问道:“众卿以为,当如何处置?”
刘一燝很快站了出来,“臣以为,当速速差人捉拿王好贤和徐鸿儒等,严加审问,查实其有无犯上作乱之迹。”
兵部尚书王象乾也跟着补充道:“元辅所言极是,还当申令鲁省巡抚、总兵和都司,及河督对闻香教严加防范。”
其他的文官们,也大多都是这么个意见。
“朕听闻,鲁省匪患严重,闻香教也有犯上作乱的苗头,甚为忧虑。勇卫营练兵已有一些时日,新式火器战法尚未得到检验,朕欲派勇卫营南下鲁省,以备不测,若无事,则进入鲁省剿匪。”
刘一燝闻言不由皱眉问道:“皇上是从何处听闻,鲁省多有匪患?”
朱皇帝早有准备,就甩给了他们一大波的证据。
在座的大臣们,看完之后,都是面面相觑。他们中大部分自然清楚,鲁省的匪患是有多严重的,只不过大伙都在粉饰太平,下面那些地方官都和朝堂上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真要把鲁省匪患严重这个事捅出来,大伙脸上都不好看。
“在朕面前,众卿就别粉饰太平了。朕的大明是个什么样,朕还不清楚么?不说别的,朕免了辽饷,可多少地方却是依旧在加征?”
几位大臣们闻言又要从椅子上站起,一起下跪请罪。
“得了,都免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朝堂上历来都是如此,几位卿家能有什么过错。”
不过皇帝说是一回事,不起来下跪请罪又是另一回事了。
“臣惭愧,陛下为此言,臣应万死。”
几位大臣都不敢否认这个事,因为他们都清楚,鲁省的匪患根本不是什么新闻,稍微查一查就能明白,皇帝没把这事捅出来,意思就已经很明显了,这事他不会拿到朝堂上去说。
“都起来。”
既然皇帝给了大臣们面子,内阁和兵部当然要给皇帝面子,不然这皇帝说不定又要发飙,直接把这事捅出来。
他们也都认为,这一次勇卫营去剿匪,基本上也不可能有什么成就的,这么多年了,说要剿灭山东土匪的还少了么?可这山东匪患什么时候平息过?皇帝要折腾就折腾去吧,碰了钉子自然会回头。
很快的,在共同的默契下,内阁和兵部就与皇帝达成了共识,廷议的结果自然是皇帝不把事情闹大,文官们也同意皇帝的要求发布调令,调兵的决议就由内阁票拟,皇帝亲自批红决定。
散会后,韩爌很快就面露苦色地说道:“元辅,皇上最近怠政,怕不是对满朝文武,都失望透顶了。”
刘一燝长叹了口气后说道:“吏治败坏至此,皇上一清二楚,又同我等一样束手无策,哪能不失望。”
剩下三位大学士和王象乾闻言,都是陷入了沉默。
他们中许多人,一开始的时候,也是有理想的,只不过被残酷的现实教做人之后,都被磨去了棱角。
几人随后说了几句他们自己都未必信的场面话,便匆匆散去。
至于严惩皇帝说的至今还在加征辽饷的地方官,这个事这几个月被查出来的多了,他们每次都说要严惩,不过每次都和那些官的后台大佬们交易了一番,给的处置也多是不痛不痒,锅全都推到了那些胥吏们头上。而且这几位心目中的严惩,和朱皇帝的期望惩处程度也是不一样的。
对大明这些官僚,朱皇帝早就看透了,也懒得去生气,只要他们能再多活几年,什么叫真正的官不聊生,他们总是能看到的。
要说大明的吏治情况,就是张居正当国也算不得好,不过那会比起现在那简直是称得上是吏治井然。
另一时空有人说明实亡于万历,在朱皇帝看来,虽说并不正确,但也不是全无道理。短短三十多年时间,大明就变成了现在这副快要入土的样子,显然和万历对官僚太过宽容,很少下重手整肃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