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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党争

    朱皇帝现在这么一折腾,已经是赤裸裸地把对东林的不信任摆在了台面上,东林党的外围和盟友们自然是要重新考虑与东林的关系,那些中间派在站队中也会更加谨慎,这才是东林党在这一次的政争中遭遇的最大损失。

    政争的大局确定之后,大伙们都不再对李三才的下场感兴趣,现在很多人都开始盯上了李三才的家产,谣言传得李三才是富可敌国,对这块大蛋糕有点想法的人自然不少。

    把话说得太满总是容易被人打脸的,在第三天,整个通州城都彻底炸了。

    李三才家里的金银开始起运京师的时候,朱皇帝特意让人把箱子打开,派遣重兵一路护送,让队伍在通州和京师人口最密集的区域缓慢前进,把这一百多万两的金银直接暴露在了世人的眼皮子底下。

    人们本来是要为这位通州的大名人送行来的,不想除开关着李家几位要犯的囚车,还是看到一车车的金银。就算是权贵,也少有见过这么多的金银堆在一起的,更何况普通人。

    一堆先前还在说朝廷里出了奸臣的人,看到这么多的金银之后,都是双眼圆睁,嘴巴大张,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他们认为还算不错的一个官员,竟然是这样贪婪的大奸臣。

    无论哪个时代,一个官员家里抄出这么多的家产,都没有人再会认为他是个好官的,没人不痛恨贪官污吏。

    当队伍开进京师之后,李三才的罪名就算是彻底坐实了,再没有人能救得了他。

    东林众人听说这个消息之后,都惊呆了。他们是知道李三才有点贪,但没想到这个货的贪婪程度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东林众人再一次聚集在一起之后,杨链痛心疾首地说道:“曾有人说:‘附君子者,未必是君子。’。如今看来,此话果真是不虚。”

    其余几人也是纷纷附和,都开始大骂这李三才。

    看众人骂完之后,邹元标才开口说道:“李三才贪赃枉法,已是罪证确凿,也是咎由自取,老夫要上疏让三法司会审。如今就怕朝堂上的奸邪小人借此攀咬我辈正人。”

    黄尊素闻言后沉吟了一会后说道:“南皋先生说得有理。万不能让李三才在诏狱里呆久了,如今掌着北镇抚司的刘桥虽说还算是正直,不过就怕夜长梦多,要是皇上被奸人蛊惑。”

    李三才向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求过书画作品,就是价给得高了点,这个事倒是很难查清是不是受贿,不过让这个事扩大化,齐楚浙三党是肯定会借着李三才这个大案的东风,用其他的事攀咬他们。

    对这个事,东林众也不是太担心,在他们眼里这就不算受贿,他们的墨宝本来就值那个价钱嘛,再说了满朝文官有几个不是这么干的。李三才也不会作死把他们供出来的,通过这种手段搞好关系是惯例而已,也没几个会被暴出来。被抓的又不傻,要是把自己的关系网曝光了,那就连活命的机会都没了,不说出来,起码还会有人搭救,说出来,那些和你无亲无故的凭什么去救你。

    一番商讨之后,这群人就果断地把李三才给放弃了。

    这一出之后,先前的那个流言,都有些人相信了。人们的逻辑很强大,这李三才没事这么多的钱财是要干什么。

    好吧,还有好事者把李三才家的亲戚关系也拉出来说事了。

    “李三才与陕西萧氏将门联姻,这个奸臣那么早就拉拢起了武将,怕不是真要造反!?”

    李三才资助东林书院的事情,也一下子就在坊间被某些人反复宣传重提了,连带着东林党这三个字都开始变得有些臭了。就算他李三才不是要造反,东林书院出来的官都收了这厮的好处,充当保护伞让这厮聚敛了这么多的钱财,这东林书院也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在囚车里与这么多金银同行的李三才,自然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很快的,他就遭遇了朱皇帝刻意派人安排的惊喜,在京师他遇到了一大波的烂菜叶子和放坏了的鸡蛋的热烈欢迎,本来在看到那么多他藏起来的金银都被挖出来,这个老家伙就吐了一口老血,在京师被放在囚车里游街走到一半的时候,这个大贪官就再次吐出一口老血,直接昏死过去。

    见到李三才的金银之后,雪片一般的弹章就涌向了通政司。

    现在李三才死定了,不管有没有关系,上前踩上几脚总是没错的。除了弹劾李三才,弹劾提督东厂太监沈荫贪墨李家财富的也是一大堆,相当一部分弹章都是和大理寺、刑部和督察院有关系的官员送来的,毕竟李三才的家产少有不眼红的。

    朱皇帝很快下旨,李三才的事自然是交给三法司会审,不过抄家这事,朱皇帝就不会松口了,没有同意立刻由三法司那边的人接手,朱皇帝给内阁递了条子,表示厂卫的同志们都是好样的,抄家的任务完成得很好,李三才和其党羽的家产暂时就放进内帑,统计完了再说。

    朱皇帝要把所有的钱都黑了,文官们怎么能忍,一大波弹劾东厂和皇帝的折子就涌向了通政司,朱皇帝则是十分干脆地留中,老子就是不听你们的,有本事你们造反呀。

    想从中捞好处的文官们都是气得牙痒痒,然后这并没有什么卵用,毕竟他们没实力造反,更不会为这点钱造反。

    李三才被押解进京的当天就死在了刑部大牢,这倒不是东林众对他下死手了,这个老匹夫本来就快油尽灯枯,送到刑部大牢里时就只剩一口气了。

    李三才死了,这下朝堂上又一次炸了。

    齐楚浙等党的人开始了试探,派出了两员小将,言之凿凿说刑部侍郎邹元标指使小吏杀人灭口,声称东林都是一群丧心病狂的奸邪小人,劝皇帝一定要严惩邹元标这帮目无法纪的奸邪。

    另一时空后世总有些人说东林党是满嘴仁义道德,干的事却是和阉党差不多,这其实也是把大明官僚都有的毛病全甩给东林了。大明不管是什么党,甚至是有些太监,其实都是满嘴的仁义道德。大明毕竟是个儒家价值观主导的社会,有几个文官敢不大讲仁义道德?

    首辅刘一燝翻完了齐楚浙党的小卒子们上来的折子,便怒气冲冲地说道:“如今这朝堂上全乱套了,这几个奸邪小人,整日捕风捉影,搬弄是非。此番非得严惩不可。”

    说着,他就把那一堆折子丢到了一边。

    韩爌一脸苦色地摇了摇头,“就怕皇上真信了这群小人。”

    两人商量了一阵,在这些弹劾邹元标的折子上票拟了严惩的意见,还写了一封密折告诉皇帝,这个事不能让齐楚浙三党如愿,否则党争就要扩大化,朝局动荡,后果不堪设想。

    东林党当然不可能让人这么搞他们,也很快上疏弹劾那些诬陷邹元标的人。

    看了看内阁递上来的票拟,朱皇帝也没有犹豫,直接就批红,同意两位大学士的处理意见。

    这一次,朱皇帝也没准备对东林党赶尽杀绝。东林党固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齐楚浙等党又是什么省油的灯了么?对这些另一时空的阉党成员这拙劣的手段,朱皇帝只能呵呵了。东林党哪有那么蠢,他们脑残片吃多了才会在这时杀李三才。

    更何况,当了几个月的皇帝,他早不是先前那个小白,清楚一旦这样不讲道理地把邹元标搞下去,屈打成招,或者干脆打死,这个事就会没完没了。让这一群下限几乎没有的货色充斥在朝堂上,和朝堂上满是东林党比起来,实在很难说哪个好。

    很快,本来以为这一次猜准了皇帝的心思,想要一棍子把东林打死的,就统统都被皇帝打懵了。皇帝下了严旨,把两个捕风捉影的都夺职。

    李三才这个首恶死了,这案子审判重点自然就变成了那几个被李三才牵连的官员。齐楚浙党是很想把事情扩大化,不过这个案子的证据都在锦衣卫手里,三法司里亲东林的也不少,他们想借着房可壮和刘廷宣等人打击东林党也找不到突破口。

    案子只能走正常程序慢慢审理,皇帝的意思明确了之后,三法司也不会把这个案子扩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