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前流民听了这话,相互看看,心道这是一条活路,当下扔掉武器,向着绥德东城门而去,若在平时,定然有流贼骑兵出来截杀,但赵琉璃刚赢了一阵,流贼尽是胆寒,如何敢出阵,再者,流贼中骑兵大多派往右翼进攻,此时也无多少骑兵在。
扫地王见流民异动,派遣老营兵督阵,一番砍杀威胁,也留下一批,却也仍旧有不少人逃跑。
这时,赵琉璃才带麾下所余士卒,退下阵线,饶是骑兵尽是精锐中的精锐,剽悍耐战,当血肉之躯,身披重甲,连战小半个时辰也是精疲力竭,一撤下来,更是饥渴难耐。
“快,取饮水吃食来,快快!”赵琉璃一回到本阵,便高声叫嚷起来。
龙虎不知何时出现,扔给他一个水袋,赵琉璃喝了一大口,才稍稍润了润喉咙,龙虎昂首道:“下面该我上了,你好好休息便是!”
这时,中军方向响起几声炮响,便有三枚炮弹在空中留下淡淡的烟迹,飞向流贼左翼,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的流贼左翼又是一片狼藉,侧面飞来的三枚炮弹发着呼啸之声,高速斜切流贼左翼,将碰到的一切撕碎碾烂。
孙伯纶站在山梁中军大旗下,观察着炮击效果,三枚炮弹仅有两枚击中,另一枚落地之后,因为地面被双方士兵踩踏的泥泞不堪,直接砸了一个大坑,没有弹起来,而另外两枚炮弹也因为大将军炮的动能过小,没有击穿敌阵。
“旗号!”
孙伯纶下令说道,身旁一人面朝西方,挥舞大旗,过了不到半分钟,绥德东城墙先是升腾起一阵白烟,继而炮声隆隆,继而有七枚炮弹射入流贼左翼,城墙的高度很好的提高了大将军炮的射程,而布设炮位更加随意,因而效果不错,几枚炮弹在左翼弹跳不断,滚出了几条血肉胡同。
炮兵打了五轮,把所有装填好的子铳全部打光,才停下来,清理炮膛,降温火炮,装填子铳。
此时久经炮火洗礼的流贼左翼已经是一片狼藉,在钢铁炮弹面前,无论是栅栏、土袋还是人马血肉,都与豆腐无异。
炮击过后,龙虎立刻下令步队前出,进攻,一次性便投入了三个步队,想要继续扩大赵琉璃在左翼确立的优势,其最为精锐的步队放置在靠近中军一侧,一则防止己方前出只有,流贼中军派遣骑兵威胁侧翼,只有精锐的步队才能面对骑兵冲击时保持稳定,双面迎敌,不至于崩溃,二则,这个步队若能有所建功,便可把流贼左翼和中军剥离开来,压迫之下,便能撕扯地方阵型,分薄兵力。
双方战斗的序幕来自于火铳与弓箭的对射,弓箭的攻击迅速而具有爆发性,射击频率和能够抛射的特性让三个步队折损不小,而火铳的威力无可阻挡,便是流贼有长牌掩护,也是徒劳无功。
龙虎亲率三个步队前进到相距三十步的距离,让丁壮把长牌送到前沿,火铳手以其为掩护,与贼人弓箭手对射,一时之间倒也占据上风,已经有了前车之鉴,扫地王自然不会任由官军火器发挥,当下命令麾下士卒出阵。
其意以攻代守,毕竟官军兵力不足,哪怕用三比一的交换比,也能造成其大量伤亡,而且,一旦兵刃格斗,官军的火器便发挥不出威力。
扫地王可不是个犹犹豫豫的性子,打定了主意的他丝毫不顾惜兵力,率先派出的都是历经战斗的精锐士卒,这些老军本就凶悍,又被扫地王许以厚赏,迎着孙伯纶部的火铳冲了上去,各步队指挥官一看此情景,立马下令火铳手退后,长矛手上前,然而双方距离实在太近,不少火铳手被烟雾遮挡视线,后退不及,被流贼斩杀于阵前。
而火药散发的硝烟对双方都是公平的,长矛手听到军令后放平长矛,硝烟掩盖了其矛尖发出的亮色,一片模糊之间,便有无数的流贼冲上来,反应不及者直接撞在矛锋之上,被刺了个透心凉,而后面人根本不知前面发生何事,推着这些人往前冲,倒有更多人被穿了糖葫芦。
三个步队战力本就参差不齐,流贼进攻又有轻重之分,不多时,战线便是扭曲起来,形成犬牙交错之势。
流贼毕竟兵力充沛,连续不断的进攻都是试探,扫地王敏锐的发现居中的步队装备和士气均不如两翼步队,知道此乃官军弱点,当下派出自己的老营,冲上去,打开缺口,同时督领其他兵马,与两翼步队展开更激烈的厮杀。
很快,三个步队之间出现了缝隙,扫地王立刻派出精兵,突入这个缺口,而缺口瞬间变成了碾碎生命的磨盘,无数悍勇士卒加入进来,长矛、弯刀、骨朵都在这个磨盘里撕扯碰撞着。
龙虎眼见中间步队被冲的一塌糊涂,立刻命令两侧混编步队收拢,号角声过后,阵列变换,两侧混编步队形成固守圆阵,继而向中间收缩,这个时候,所有入阵的流贼都将变成血肉残肢,扫地王眼睁睁的看着己方士兵被敌军攒刺击杀。
战场之上,生死之间,人人皆是野兽,只想着杀死眼前之敌。
一片混战,不知不觉间申时已过,孙伯纶的右翼与流贼左翼已经鏖战了两个时辰,最先支持不住的是流贼,扫地王渐渐感觉没有骑兵冲不散官军步阵,又见其一个步队立在阵后为预备队,心知破阵不得,因此鸣金收兵。
这片土地早就被战马践踏的烂泥翻腾,人血染红大地,饶是经历无数生死,扫地王心中也有些悲戚,己方撤退,官军并未追击,正当他以为可暂时休战,官兵会后撤休整的时候,却不曾想,只是丁壮上前,把死伤者抬走,而预备队上前,顶替处于中间的卫所兵方队,正此时,官兵中军响起隆隆鼓声,竟有一完整步队向着西面移动,竟然是支援官兵右翼!
扫地王看向眼前的步阵,阵列薄了许多,然而官兵脸上尽是肃杀之气,并无后撤姿态,只是抓紧时间吃食饮水,一些伤者也只是随意用布裹了裹,便又重新出现在阵列之中,这剽悍之勇着实骇人,流贼见了纷纷胆怯。
“歇够了,再战!”龙虎此时浑身血污,咧着大嘴笑着,出现在了阵列最前面。
众人齐声应和,龙虎高喝:“跳荡队上前!”
孙伯纶见右翼精锐,两攻而未破贼阵,却也并不担忧,但左翼的形势已经却让他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