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琉璃,立刻召集你的铳队,包围那间客栈!”孙伯纶忽然高声叫道,赵琉璃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呢。
一炷香之后,赵琉璃带着一个小队五十人包围了客栈,进了门就看到自己两个手下正在堂内喝茶嗑瓜子,两人赶忙起身,其中一人小声问:“百户大人,小的为您偷的那些东西有用吗?”
赵琉璃见这小子还有脸请赏,当下就是一鞭子,喝问:“姓林的呢?”
“刚回来,在上面客房更衣呢。”那人捂着脸回答。
“他的仆人呢?”
“说是进城内买些林先生爱吃的点心。”那人又说,但是脸色却变了,慌慌张张的带人冲到楼上,却发现客房内空无一人,连行礼也不见了。
这时孙伯纶骑马赶到,进了客房,简单搜查了一下,除了特别干净之外,并无异常,他问:“那些纸张怎么来的?”
两个监视者赶忙跪下:“是小的们私下给了那仆人二两银子,买来的,林先生对他的墨宝很重视,除了随身带的一个羊皮簿册,其余写完都是烧掉的。”
孙伯纶忽然发现,店内只有伙计,并无老板,一问才知道,老板方才出去了,正当孙伯纶想要派人追擒的时候,那胖老板回来了,见到是千户莅临,赶忙叩头。
当问及林先生时,那胖老板说:“林先生刚回来就要离开,还让小的帮忙从郝家马市买了两匹上等的风子,骑着向南走了。”
孙伯纶一听,喝道:“立刻去追,四个方向都要去追。”
赵琉璃领命去了,胖老板见孙伯纶面带杀气,赶忙说道:“千户老爷,小的什么都不知道,是那林先生让买的呀。”
“此事怪不得你。”孙伯纶坐在椅子上,捏了捏自己的额头,心中五味杂陈。
胖老板凑上来,说:“这是林先生临走的时候交给我的,说是让我交给管屯官卫大人。”
孙伯纶一看,是一张羊皮册子,他打开一看,竟然是绥德卫左千户所的垦荒图,上面标注了垦荒的范围,写定了亩数,一条条弯弯曲曲的线表示着高度,并与无定河上游链接,意思很明确,各引水点可以浇灌的范围,这种形势图卫辰符也提供过,比这张要详细,数据也更为准确,但是忽略了一点,就是无定河的径流量,是否支持所有荒地的浇灌。
而最后,簿册专门标注了鱼河堡与碎金镇交界的一处山谷,名为葫芦口,无定河从葫芦口穿过,而按照簿册上的论证,只需使用炸药炸塌葫芦口最窄处,封死葫芦口,就可以把无定河水位上涨十二丈,形成一个巨大的堰塞湖,而从堰塞湖引水至千户所,不过二十五里,却能浇灌多达两万亩的荒地,而水流量也可以作为水力机械的动力来源。
看过之后,孙伯纶欣喜若狂,可以说,这满含林先生智慧与心血的簿册,解决了孙伯纶眼下所有的难题,然而更让孙伯纶怀疑这林先生和自己一样来自未来,计算中用到的各种数学定理在汉家浩瀚的史海中还有迹可循,但这地图说明了不凡,要知道,无论是军事地图还是普通舆图,大明的地图都是写意派的。
而在簿册扉页,孙伯纶发现了一行小字,也就知道了这林先生的名讳。
与天对弈,胜天半子,林天奕。
好狂傲的名字,好狂傲的林天奕。
看到这名字,孙伯纶知道,这次怕是追不回来了。
千户所外的窝棚区,到处都是流民挖掘的地窝子,与他们刚来时不同,窝棚区的地窝子要只能在规划的地方挖掘,每五个地窝子就要挖掘一个茅房,决不允许随地便溺。
窝棚区每天都会有人来施粥,一天两次,一干一稀,想要吃好就要用劳动换取,随着挖渠和垦荒工作的展开,窝棚区的人越来越少,都是一些无人赡养的老弱孤寡。
林天奕此时和小厮一样,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蹲在城墙根,稀里哗啦的吃着一大碗糜子粥,和周边的流民没什么两样。
林天奕吃完,却发现小厮正在愣神,立马抢夺他的碗,小厮马上惊醒,三两口喝光,然后嘿嘿一笑,这小厮是林天奕的家生子,在身旁久了,没什么规矩。
“你刚才在想什么?”林天奕问。
小厮挠挠头:“先生,我还是想不明白,咱连年都不过,跑来这千户所城,帮那孙千户跋山涉水,弄清无定河塘坝之事,连口茶都没捞着,图什么啊。”
“什么也不图。”林天奕看着城门不断有骑兵出城,四散而去,淡淡的说道。
小厮叹息一声,不乐意的说道:“当初从葭州出来的时候,您可只是说来看看的,怎么看完之后就开始参与呢。”
林天奕忽然说:“你不觉得孙千户很有野心吗?”
小厮点点头,说:“是啊是啊,您看他那些兵马,纵然守备也不及啊。”忽然他嘿嘿一笑,一挠头,说:“我不说了,您又要说我只看表面了。”
林天奕轻声一笑:“均田免税,显然志在天下,古往今来,能把这一手棋下好的,无一不是开国定鼎之辈。”
“关咱们啥事,想造反的多了,陕西山西遍地都是,他孙伯纶还能成事?咱们白忙活十来天,就捞到一碗糜子粥。”小厮颇为不满。
“你个小鬼头,懂得什么,锦上添花莫不如雪中送炭,范三拔整日把经商之道挂在嘴边,殊不知,这才是真正的投资呀。”林天奕却满脸微笑。
“值得吗,小的跟您十几年,走遍大江南北,连五虎游击您都看不上眼,小小的千户比得上独霸海贸的郑一官?”小厮仍旧不解。
“一年千万之利,也不过是偏安一方的守财奴。”林天奕淡淡的说道,眼中尽是不屑。
“您这么看好孙伯纶,咱躲什么?”小厮仍旧不解。
“因为孙伯纶与范三拔之间我还无法做出选择。”林天奕道。
“您还贪图范三拔那点蝇头小利?”小厮的眼睛一亮,似乎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林天奕敲了一下他脑袋,随意说道:“范三拔不过是个有些本事的富商子弟,他可不值得我投资,我只想得到晋商通虏的证据,将来那是一颗不错的棋子。”
此时在千户官厅的孙伯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对他如此推崇备至,就算知道也顾不得了,因为他收到一个来自草原的消息。
淑济别吉不告而别,达尔扈特混乱无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