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神一魁一声喝,越来越多的流贼围了过来,他们穿着破烂的衣甲,手里举着柳条编织的藤牌,很多人手持弓箭掷矛登上两侧的房屋,对贺人龙的军队形成了三面包围之势。
贺人龙麾下都是百战精锐,但面对如此形势也纷纷慌张起来,贺人龙骑在马上,从亲卫手中夺过大旗,高高擎起,吼道:“都是带把的爷们儿,老子不怕,你们怕甚,要死老子也死在你们前头。”
他本就以勇武著称,迎战敌军常常冲锋在前,在士卒心中极富威望,此时临危不乱,高举大旗,更是被士卒依做军魂,心中的胆怯去了三分,在亲卫军官的催促下,结阵应对。
虽然稳住军心,贺人龙心中却有些忐忑,无他,只因敌军不动尔。
若说起来,神一魁当趁着己方立足未稳,冲杀进来,八成可以冲乱阵型,冲出宁塞堡,为何如此淡定。
神一魁看了看贺人龙,鄙夷的笑了笑,一挥手,上百名手持三眼铳的军士走上前去,更有三门虎蹲炮放在阵前,而持铳军士后面并非藤牌兵,反倒是面带凶相,身体魁梧的着甲军士,贺人龙没少见过这阵势,流贼虽有边军做骨干,队伍中不乏乡民百姓,这等阵型就是等虎蹲炮和三眼铳放过,一拥而上,冲开阵型,可是己方阵型严整,又有城墙上的弓手掩护,如何冲的开?
虽然不甚明白,贺人龙还是示意亲卫做好戒备。
“看敌人这阵势,怕是故意火并张孟金,引我等进城,不曾想入敌人彀中,将军,不如先撤。”中军走上前,低声建议道。
“不可,我与张孟金里应外合之计并未让杜总兵知晓,若是今日拿不下宁塞,怕是要吃官司,再者,洪大人吩咐,神一魁部大小头目一个不留,那张孟金也不可逃脱。”贺人龙眉头紧皱,颇为矛盾。
“属下刚审问了几个俘虏,俱是张孟金手下,却无一人见到他,那贼厮是个琉璃球,怕是早就滑走了。”中军又道。
听到这个消息,贺人龙更是愤怒,但眼下骑虎难下,只说:“那就先杀神一魁,张孟金没了下属,成不了气候,早晚会落在本将手中。”
两人正说话,忽然听得背后一阵喊叫,惨呼声甚是凄厉,好似见了鬼一般,贺人龙回头,看到是城门洞里,躺卧着几个伤兵,其中一人指着城墙喊叫着,拖着伤腿不要命的往外爬,贺人龙对中军道:“你去看看,扰乱军心者斩!”
中军打马而去,到了城门洞下马,洞里停着几辆车,本来应当是阻挡官军进城的,此时却被推到一边,他低头一看,板车后面似是一个大洞,里面有青烟冒出,搬开一看,城墙竟然被挖了一个大洞,里面堆满了坛坛罐罐,其中一个上还有盘香,那罐子里的粉末分明是黑火药。
中军大惊失色,伸手去抓盘香,然而香已经燃道尽头,一道光亮闪烁,轰隆一声爆炸开来。
一道刺眼的蓝白光芒闪现,所有人都本能的闭上眼睛,光球迅速扩散变成了巨大的火球,最后变成一柱十余丈高的火焰,闪耀了整片夜空。
烟尘弥漫,砖石乱飞,原本高大的城墙露出足有十丈的缺口,整个城门楼子全都消失不见了,随之不见的还有城墙上下那近三百贺人龙的亲兵。
整个世界似乎在这一刹那沉寂,一直到神一魁发出呼喊。
轰轰!砰砰砰!
先是虎蹲炮轰鸣,继而是三眼铳发出炒豆一般的连续声响,一阵白烟过后,跳荡队冲了上去,砍杀四处乱窜的贺人龙人马。
“快,传令下去,不要追杀,全军集结出城,突袭贺人龙营寨,各家头领带好自己的人马,往南撤退。”神一魁见手下士兵杀红了眼睛,忙着下令。
这时一个小头目跑过来,提着一个头盔,失望的说:“大头领,只找到贺人龙的头盔,不知他是死了还是跑了,他的大旗俺倒是找到了。”
神一魁接过大旗,哈哈一笑:“天助我也,来三百人,高举大旗,我亲自带队,冒充贺人龙麾下,骗开敌军营寨。”
说着,神一魁戴上贺人龙的头盔,又找来一件红披风,召集了部分人马直接冲向贺人龙的南面大营。
几百人冲到贺人龙营寨,神一魁趴在马上,命令手下喊话:“老子是游击麾下的亲兵百总,流贼设下埋伏,折了许多弟兄,将军受伤了,快快开门,若有耽搁,尔等吃罪不起。”
寨墙之上,贺彪一把抓住要开门的把总,疑声说:“将军亲卫都是米脂乡党,是将军做都司的时候带出来的,怎么是关中口音,定然是敌人诈门。”
“是老齐吗,将军受伤了吗?”贺彪高声问。
“是的,快开门。”那人信口答道。
贺彪一边下令守门把总假意开门,一面拿起火把对寨墙内的弓箭手转了两圈。
神一魁见寨门打开,催促麾下前进,没曾想距离寨门不到三十步,只听弓弦阵阵,继而是箭矢破风,漫天箭雨落下,前锋纷纷中箭落马,神一魁也连中三箭。
“敌军骗营,只有几百人,兄弟们随我冲杀,斩下敌将,以求富贵!”胡彪一声断喝,寨门大开,大量人马冲杀出来,这些人本是准备天亮接应贺人龙的,人数极多,足有千人。
神一魁身受重伤,已然说不出话,几个忠心手下护着他逃走,义军无人指挥,很快被冲散了。
葭州。
“兄长,这东西不会有纰漏吧。”孙伯纶把玩着郝允辙送来的一个木盒,里面都是些度牒、路引之类的文件,,饶是如此,仍旧有些不放心。
“哈哈,老弟莫要担心,谁也查不出假来,因为这身份就是真的。”郝允辙说道,见孙伯纶仍然皱眉,他说:“老弟,这是我花了三百两银子请了知州大人的幕僚,用原本有档案的文牒改的名字,谁也查不出假来。”
“既然如此,何必多花些银钱,弄个百总千总来做做。”孙伯纶眼见官衔只是把总,还有些惋惜。
郝允辙却道:“兄弟,身份好办,官身难弄,要不是我叔父本就是葭州都司,否则也弄不到把总职位,兄弟也担待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