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州滩,林丹汗牙帐。
虽然归化城已在囊中,但已经风声鹤唳的林丹汗已经选择在草原上安营扎寨而不是进城享受,营地周围全部是察哈尔的旧部,中央位置的帐篷则属于怯薛亲军,牙帐两侧高耸的狼头大纛闪烁着金属的光芒,昭示着林丹汗高贵的黄金血脉。
察哈尔的首领,达延汗的嫡系子孙林丹汗,长相与粗糙的蒙古人有些不同,他有着修长的身材和略显白皙的面容,他的胡须茂密,辫发整洁,更吸引人的是他的双眼,其中自负而残忍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此时他站在帐篷中央的主位前,面前站着七八个衣着华贵的人,有些是部落里的首领,有些则是领军的将领,他们见到林丹汗,纷纷站起,高举双手呼喊林丹汗的封号:“呼图克图,呼图克图。”
林丹汗双手虚按,示意大家坐下,才道:“我从一些商人嘴里得知消息,女真人将会很快发动对我们的战争,极有可能就是明年,而可恶的明国背信弃义,对此置之不理,而在内部,土默特人和鄂尔多斯部蠢蠢欲动,你们是最信任的人,有何教我?”
与好几次的会议一样,帐篷里很快变成了争吵,有人主张退去青海,有人主张去漠北,还有人甚至想归顺大明,每一个建议都让林丹汗感觉到耻辱,难道成吉思汗的后裔、达延汗的子孙已经堕落到寄人篱下的地步了吗?
而在帐篷外,一个娇小的身影从草堆旁跳出来,躲过怯薛亲军,听了一会,当争论已经让人感觉脑仁要炸的时候,她才苦着小脸离开了这个地方,嘴里嘟囔着:“真丢尽了成吉思汗的脸,连女人都不如的懦夫。”
这个少女有这姣好的面容,清澈的双眸让她看起来极为聪慧,虽然只有十五岁,但高高隆起的胸部和纤细的腰身却彰示着她青春跃动的气息,当她苦恼的不知道做什么时候,远远看到一个小商队在营地里,漂亮的眼睛眯起,看了一会,跳动着跑了过去。
“果然是你,白掌柜!”少女一把拉住商队领头人的马缰,笑着叫道。
白涵宇看到少女,满脸堆笑,跳下马来,躬身一礼:“原来是草原上最美的精灵,林丹汗的掌上明珠,淑济别吉,看到您我真的很高兴,也终于明白,为何草原上的喜鹊都围着我叫了,原来是今天有幸能见到您。”
淑济听了这赞美之词,昂起头,说:“你答应送我的火铳呢,带来了吗?”
白涵宇一阵为难,说:“别吉,答应您的礼物如何能不带,只是火铳是危险的物什,放在了货箱里,福晋正在点验呢。”
白涵宇嘴里的福晋是林丹汗的四福晋,掌管部落财务的窦土门福晋。
淑济嘿嘿一笑,双眸滚动了一下,说:“现在你去拿来吧,若是拿不来,我就告诉额吉白掌柜是不缺银子的,只希望用羊皮换这次货物就行了。”
“这如何使得,如何使得呀。”白涵宇焦急的跑过来,央求起来:“别吉若是这么做,我这趟算是白跑了呀。”
淑济也不说话,做出瞄准的姿势,白涵宇急的团团乱转:“别吉,是福晋要求在下不能给您火铳的,可不是在下的主意啊,火铳我真的要不来了。”
“当初你可是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现在如何补偿?”淑济不悦的问道。
白涵宇只得说道:“是在下信口开河,告罪,告罪,至于补偿,让在下好好想想。”
忽然他一拍掌,说:“别吉,我听说林丹汗陛下已经为您定下亲事,到时候我给您奉上一份大大的.......。”
话没说完,淑济忽然冷下脸,抓住白涵宇的脖子:“你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白涵宇不敢撒谎:“我听一个叶尔羌商人说的,您的额吉让他帮您准备嫁妆呢。”
淑济听了这话,忽然泪如雨下,哭着跑进了窦土门福晋的帐篷里,白涵宇等了一会,叹息一声:“多好的别吉,落在俄木布那个杂碎手里,真是人间惨剧啊。”
当林丹汗从牙帐里出来后,遣散了跟着的仆人,躬身走进牙帐附近的一顶白毡大帐,帐篷周围一片空地,周围插满了旗帜,不少是用骨头和各种鲜艳的羽毛制成,勾勒出古拙而残酷的面容,使人不寒而栗。
白毡附近无人行走,林丹汗径直走了进去,里面坐着一位干瘦的喇嘛,在他面前摆着一座鬼医的佛像,不似中原佛像那种宝相庄严,这佛像怒目圆睁,半跪在邪魔躯体之上,手上及面前全是兵器,不知是佛像所有还是邪魔所属。
这佛像就是玛哈噶喇,是蒙古的护国神祗,当年忽必烈百战百胜,帐篷里供奉的就是它,而跪在它面前的喇嘛就是沙尔呼图克图,正是这位花教的活佛,在五台山请来玛哈噶喇,从而让林丹汗由黄教改信花教。
而沙尔呼图克图在林丹汗身边十几年,由以为宗教领袖变成了他最仰仗的人。
“上师,我听闻莫尔根回来了。”林丹汗轻声问道,以免打扰了沙尔呼图克图的祈祷。
沙尔呼图克图没有回答,仍旧念念有词,等了许久,他才站起身,对林丹汗说道:“是的,大汗,可是他没有带来您想要的消息。”
林丹汗愣了片刻,沙尔呼图克图说道:“大汗,莫尔根见到了皇太极,但是那个高傲的女真人拒绝了您联姻的请求,他不在乎淑济别吉嫁给谁,只在乎权力和利益。”
“皇太极如何说?”林丹汗急迫的问道。
“那个女真人说,如果您投降,他可以封你为察哈尔王,并把抢掠的部众还给你,但是全蒙古大汗的位置,将是属于他的,只要您同意,他可以把爱新觉罗的女人嫁给您。”沙尔呼图克图平淡的说道。
“这不可能!堂堂成吉思汗后裔,四十万蒙古国之主怎么会向水滨三万女真的虏酋卑躬屈膝。”林丹汗忽然爆发,双拳紧握,大声的呼和着。
沙尔呼图克图没有劝慰,甚至没有理会,又重新坐在了蒲团上,默默诵经。
林丹汗叫嚷了一阵,忽然停下,脸色忽红忽白,大声道:“既然如此,我便把淑济嫁给俄木布,先让土默特余部臣服,再东征左翼的逆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