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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水系天灵根

    夏末的季节,前院花草树木都很茂盛,水榭蜿蜿蜒蜒,湖里的荷花谢得差不多了,一个个青色的莲蓬小巧精致地藏在莲叶间。三少爷住的地方叫风榭园,院子里便是穿过了水榭,水流从假山上下来,流进湖里,蜜琼罗在假山周围开了许多,假山下就围着大群的鱼儿。

    小春和徐婆婆拎着巨大的食盒站在水榭里。徐婆婆喊了声:“青姑娘,今天的午饭到了。”

    “来了。”声音很娇媚,从堂里出来个少女,她穿着一身青衫,皮肤白皙,清秀可人。她纤纤之手微牵起自己的裙裾,跨过门楣。

    走到小春与徐婆婆身前,细细看了这个没见过的小丫头,小嘴一抿:“怎么今天是个小丫头来送饭。她要是打翻了食盒可怎么办。”说的是别的事,可是却着意看她的脸和穿着,面露鄙夷之色。

    徐婆婆忙到:“这丫头力气倒也大得很,不会误事儿的。”

    “说的也是。”少女一笑,脸颊上多了两个酒窝,“这些乡野姑娘,力气是大,我倒是想成自己,多担心了。罢了,这边来吧。”她领着她们进入一处侧门。像是偏厅,地上铺着凉凉的青玉石,摆放雕刻着莲花的紫檀木桌,案上搁着一个麒麟状香炉,无一不见精致。

    “把食盒放在这儿吧。你们可以离开了。”青衫少女说完,就要离去。

    小春按捺多时,却是再也忍不住,见她要走,一时着急扯住她的袖子。

    “姐姐先别走,我有要事拜托。可否请见三少爷一面?”

    青衫少女像是被什么脏物碰到,一把挥开她的手,又拍了拍自己的衣袖,这套青衫,还是少爷送她的,说这颜色衬她肤色,她可是宝贝得很,别人都不让碰呢。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竟敢这么放肆。她面色一沉:“谁是你姐姐,你是什么身份,高攀得起吗你。”

    “是,姑娘。”小春这时急,也顾不得什么尊严不尊严的了,她现在可以任人欺压,便让她欺压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才不会和一个什么都不懂,被宠坏了的小姑娘计较。她学不会尊敬人,以后总有什么事会让她学会的。

    “姑娘,可否拜托你,让我见三少爷一面。”

    “你想见便见,那还有没有规矩了。三少爷岂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可以的。”说到这里青衫少女露出一丝冷笑,“像你这样的我见得多了,别说你这样粗鄙的长相,就像五小姐的侍女那样美貌,也还不是被少爷一脚踹下床去,你别费心思,少爷那样的人物,岂是你可以肖想的!”说完上下看小春一眼。

    小春哭笑不得,她如何肖想她的少爷了。任她少爷是什么风流绝代的人物,她季小春也是敬谢不敏的。这小丫头怕是对她的少爷春心萌动,推心置腹以为人人都会喜欢她家少爷。女人的嫉妒真是没有理智。

    “姑娘,刚才多有冒犯,是我得罪了。我弟弟现在病重,想求三少爷找个大夫来看看。不然他将有性命之虞,我保证,我对你家少爷绝无非分之想!”

    青衫少女似乎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微咬住下唇。语气不那么咄咄逼人,她说:“一条人命,本来帮你一下也无妨。可巧了,今天少爷不在。”

    小春听此消息,脸都白了,一时间各种混乱的想法充斥大脑,她甚至想要不要从后门偷偷溜出去,就是求也要求一个大夫来,先别说她能不能把人带进来,就算带进来了,她也没钱付诊金啊。她第一次觉得她很弱小,明明知道这里人命轻贱如草芥,她还是不能适应。

    小春呆愣在原地,脑中竟然又是一片空白。偏厅里又走进一个人,那人语调懒懒的:“谁说本少爷不在了?”

    青衫少女忙行礼道:“少爷,您说过不要别人打扰您的。虽是一条人命,可是您的清净更重要啊。不然以后岂不是那些不守规矩的下人们人人都能来拜托您了。”

    “青萝,你真是好不懂事!”三少爷折扇一关,眼睛冷冷瞥过青衫少女,“一条人命你居然觉得如此轻贱,可见心肠歹毒。”

    “少爷!青萝知错了!”青萝吓得跪下来,抬起那张玉般的小脸,眼中已满是泪水。

    她本是被卖进青楼的小女娃,那时也不过十岁,只是前脚刚被卖进青楼,少爷后脚就把她赎了出来。少爷觉得她身世凄苦,待她比待别人更宽容些,也更纵容些。她被少爷这般宠爱着,自然越来越不知规矩。

    三少爷眉心一蹙,其实从小春进入水榭开始他便用神识看着她们了。他本是宽容之人,青萝虽然骄纵,但他总觉得是无害的,是女儿家的一种趣味,现在看来却是把她骄纵过头了。

    他见小春还呆在原地,没有哭,没有任何悲伤的表情,但是他觉得有些心疼。小春是个如此自强又冷淡的人,她定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才来找他帮忙的。三少爷不等她回过神,抱起她用御风术朝后院而去。

    小春茫然的眼睛对上三少爷的眼睛,三少爷问她:“可是这个方向?”

    小春顺着他点下巴的方向看去,下意识点点头,她像是清醒了,勉强一笑:“让你看笑话了。”

    三少爷说:“何来这一说,你弟弟定是病得很重,你才会来求人。不然你这么骄傲的人,几乎都要和四弟一样骄傲了,可断断不会求人的。”

    小春很久都没有说话。其实她没有这么骄傲,她想,要是用尊严换取活下去的机会,她会毫不犹豫的换。骄傲是需要本钱的,她没有本钱,所以她不骄傲。

    她指了院落。三少爷带着她降下来。小春便奔向房间。三少爷紧随其后,刘婆婆还照看小夏,老婆子眼睛红肿,手中还正拧着棉布,看到三少爷来了,惊得忙要行礼,三少爷摆手示意不用,小灰看到陌生人,扑闪着翅膀就想飞出去,飞又飞不动,它歪了歪小脑袋,决定把自己藏进翅膀里。

    三少爷看小春试了试小夏额头的温度,她脸色还是平静的:“三少爷,你请个大夫来吧,再迟些,小夏就真的没命了。”

    他也上前一步,伸手一探,温度竟如此高,平常人如此高烧早就毙命了,他却只是昏迷,三少爷灵力灌注双目一看,不由得震惊万分!忙从储物袋中拿出个玉瓶,这瓶中装着的是涤尘丸,本是强身健体、祛除杂质的丹药,如今便也顾不得了,得用这药中的千年人参、灵芝等药物护住他的心脉。他倒出一粒,塞进小夏嘴中,刘婆婆见此,说:“少爷可用我去倒些水?”

    “不用,此丹入口即化。你现在带着我的信物去信堂找周总管,让他立刻带一名大夫过来!”三少爷从腰上解下一枚玉佩给刘婆婆。

    刘婆婆双手颤动,她来季府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主子肯这样救一个下人。便激动地跪下来给三少爷磕了好几个响头:“谢谢少爷,老婆子立刻就去!”

    她爬起身,将手中棉布交予小春。便匆匆去找周总管。

    小春接过棉布绞了水,擦拭小夏的脸和脖子。又把他的手心翻过来细细擦拭。三少爷说:“想不到你住的地方这么简陋。这样吧,小春,你和你弟弟来给我做下人,每月给你们每人一两银子。”小春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的换算制,十贯铜钱等于一吊铜钱,一吊铜钱也就是一两银子,这可真是天价工资。

    她摸到小夏的额头,虽然还是灼热烫手,但是小夏的面部明显放松了。想到三少爷那粒药,心里对修真更是向往了些。她表情仍无变化,只是不紧不慢地说:“三少爷可是因为我弟弟的缘故?”她以为三少爷也对小夏的长相另眼相看。

    三少爷不自然地咳了声:“这个……这个有一部分原因,不过少爷我也欣赏你的个性。你弟弟的资质可是万中无一,说是万中无一都还不够,可能是千万分之一。他刚才烧得如此厉害却没有伤及性命,说到底是因为他的资质,水系天灵根。我想将你弟弟引荐入我的门派。不过要等到来年我的门派才会来带走季家有灵根的孩童……所以……”

    竟然是因为资质!小春虽然惊讶却没有表露,小夏不仅拥有绝色姿容,还拥有如此天纵之资。她的弟弟,那个烧得糊涂往她怀里钻的弟弟,那个在菜地里除草晒胡豆的弟弟,竟然如此不凡。

    小春的前世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她便是这样的人,如今全然换过来,她却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有些感叹。她深知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并不会迷茫。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少爷放心。”小春听到自己这么说。

    刘婆婆和周总管带着大夫过来时,小夏也刚从危险边缘挣扎过来。大夫看过了病,开了药方,嘱咐可要好好补补身体,便是身体弱了,才会受凉就发高热。他留下一瓶药膏,说是擦在要紧部位散热。小春跟着周总管领回了药。三少爷早就离开了。

    她默默烧柴煎药,药自然是要药罐慢熬才好,但是她哪里找得到什么药罐。煎好药,她用上次刘婆婆买回来的勺子将药舀进碗里。药的颜色是深棕色,满满一碗。她小心端着走进房间里,烛光昏黄,这间屋子前所未有的温暖。

    小夏已经醒了,只是虚弱无力地靠在墙上,看到她进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温暖的光下他的笑容都是透明的。小春没见着刘婆婆,说:“你可醒了,刘婆婆呢?”

    “见她太累,我喊她休息去了。”小夏慢慢说。

    也是,刘婆婆年纪本来就大了,今天又是操心又是奔波,也该去休息。小春端着药上前,她把药放在一旁的柜子上,伸手抱住小夏,小夏也伸出小手回抱她。小春将头埋在小夏薄弱的肩膀上,眼泪流出来便被小夏的衣服所吸收,一片****。

    她不是觉得悲伤,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流眼泪,因为她开始逐渐了解认识这个世界,她知道有些什么东西一去不复返。

    雪山,终年的寒雾。天边一道道光芒滑过。一个穿着青白道袍的人站在雪山上,面对着雪山的那座如冰雪雕筑而成的道观。那些光芒是阵法的波动,阵法波动带着凛冽寒风呼啸而来,他的道袍灌满了寒风,眼睛却静静的。

    一个白色人影出现在他面前,他似乎只在瞬息间出现,明明是少年的长相,却一头雪白的顺滑长发,只是挑了几缕梳了个髻。他的眼神寒冷如冰,嘴唇却带着奇异的粉紫色,肌肤如玉般透明洁白,整个人不像是修道者,更像是妖孽。

    “祖师。”穿青白道袍的人恭敬对少年作了个揖。

    “何事召唤本尊?”少年的声音也是特有的清亮,伴着寒风,却是久久不散。

    “这是我那徒儿发回的传音符,他发现了一个水系天灵根的绝世资质。想来与祖师说一声,我占卜此人,发现他命格奇特,我也模糊看不清,只见带着破灭之势。”

    少年沉吟不语。穿青白道袍的人也只是恭敬等他思量。

    “我与元始、灵宝前几日发现困势有破,可能是此子的缘故。你只留意着,不必出手干预,他若有这个机缘。不仅是天平大陆,便是其他四个大陆也会因此解除困势。我修真者求证大道就有望了。”

    少年说完,看向天际,寒星渺渺。他负手而立,风吹着他雪白的长发,端是绝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