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麻子说完,低下头抹了一把眼睛,偷偷地望着张一真,观察他表情的变化。
张一真面无表情,他微眯着眼睛,看着低头不语的高麻子,他知道:所谓的高老爷,爱的是钱,这个左右逢源的老家伙,只知道鬼子和八路交了手,却搞不清具体情况,一时摸不着头脑。
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高麻子一时又不能和龙镇的吴砍刀取得联系,只好临时抱佛脚,他知道,自己家里的这帮家丁都是饭桶,欺负手无寸的老百姓,一个比一个能耐,可一听说打仗,一个比一个怕死,听到枪声,吓得尿都夹不住了。
他觉得张一真会有些办法,老家伙经过认真考虑,把希望寄托在张一真身上。
其实,他想把张一真当成自己的一杆枪,引开敌人,最好别进小马庄,只有这样,他的家才会安全。
高麻子心里十分清楚,张一真跟鬼子伪军是死对头,所以鬼子伪军才会要他,高路牛哄哄地说打死了张一真,为自己和高希报了仇,没想到这个家伙还活,真是不一般了。
望着一脸镇静的张一真,高麻子一脸慌张地说:“一真先生,不知你有没有退敌的好主意。”
张一真点燃一支烟,缓缓地说:“有倒是有,退敌,我们得分清敌我,八路军是人民的军队,打鬼子除汉奸深得民心,我们必须放过他们,拖住鬼子伪军,让他们安全撤离。”
高麻子忙点头说:“那是,那是,我特别拥护八路军游击队,他们深明大义,为了国家和人民,掩护八路撤逃也是我们的责任嘛。”
张一真望着皮笑肉不笑的高麻子,吸了一口烟,“高老爷,请下命令吧,命令巴队长集合家丁,准备行动。”
高麻子一下愣住了,他瞧一眼低头不语的巴队长,张张口,又摇了摇头。
村外的枪声越来越急,枪声,汽车摩托车的引擎声不断传来,可张一真依然不急不慌,老家伙实在坐不住,站起身来,急得在屋里直打转。
张一真扭头望着狡猾的老狐狸,突然问:“高老爷还没想好?如果迟了,小鬼子突然闯进家里,就怕二太太受到惊吓。”
高麻子突然一哆嗦,忙停下脚步,一脸焦急,“一真先生,你可不知道,我的家丁吓唬穷百姓还可以,让他们去对付皇军,非吓得尿裤子不可啊!一真,我知道你一人能顶百十人,你有办法把敌人引到村外,只要绕过村子,不在小马庄发生战斗,就大功告成,我重重地赏你。”
张一真笑了,瞟一眼高麻子,不紧不慢地说:“突发事件,哪知道八路把鬼子引到这里来,我一个人就是三头六臂,也架不住众多的鬼子伪军啊!”
高麻子使劲摇着脑袋,“真是突发事件,突发事件啊!我一丁点消息都没得到,你说,这八路的胆也忒大,跑到县城去抬惹皇军,这可好,皇军开着电驴子追过来,那玩意比马跑得还快,用不了多长就能到我们眼皮子底下,看,这事闹得,一真先生,你无论如何得想想办法。”
张一真突然站起来,将烟头扔到地上,一脚踏灭,看一眼疤癞眼,拿过一张纸在上面边画边说:“巴队长,你带领家丁抬着大鼓,迅速赶到村外的那条水沟里,放过八路,躲藏在沟底,敲一通鼓,要急急地敲,然后放几枪,迅速撤离,我带人去村西,把鬼子引过去,那儿有一条通往龙镇的小路,旁边有一条深沟,能打能藏,是阻击小鬼子的好地方。”
说完,张一真看了一眼高麻子,小声问:“高老爷,敲敲鼓放几枪,立马跑回来,这样总不至于吓尿裤子,你觉得怎样。”
高麻子挠着头皮想了想,眼望着张一真,叹了一口气,“这法子听来可笑,皇军大炮都不怕,难道就怕鼓声,唉,只要把他们引走,不进我的家们,别的都好办。”
突然,老家伙又想起什么,来到张一真身边,急着说:“你说带人去村西,可你身边没一个人,你不会带走我的家丁吧,惹要皇军知道我的家丁打了他们,非枪毙我不可啊!一家人也得死在鬼子手里,命没了,家产还有啥用!”
张一真轻轻地摇了摇头,“高老爷,你的家丁我一个不带,请放宽心,打几枪就跑,小鬼子不会知道你的家丁参加了战斗。”
高麻子觉得张一真说的有道理,他轻轻地点点头。
院里响起咚咚的脚步声,一个家丁慌忙跑进屋里,“高老爷,我在村口的大树上,看到了八路,上百人的八路边打边朝咱村的方向跑来,离我们不过几里地,皇军前面有电驴子,后面有汽车,那电灯锃光瓦亮,像一根柱子,在地面上晃来晃去,他们边打边追。”
情况已经迫在眉睫,张一真突然说道:“快行动吧!”
高希掏出手枪,突然朝门外嚷道:“集合!”
高麻子见儿子高希要行动,他知道宝贝儿子中了张一真的毒,忙冲到高希面前,紧紧地抱住腰,带了哭腔,企求:“我的保贝,说啥你也不能去,谁死了我都不心疼,唯独你不能死,你咋不明白,你是我高麻子的儿子,衣食无忧,你发得那门子神经啊,疤癞眼,还愣着干啥,快把他给我弄住,谁去也不能让他去。”
高麻子死死地抱住高希的腰,大口喘着粗气,他那三百来斤的身休,大半坠在高希身上。
高希晃动着身体,他哪知道,高麻子为了儿子这回真玩了命,老家伙十指交叉,死扣在一起,扭着大脑袋将脸紧贴在高希的屁股上,紧咬着牙,来了个千斤坠,死不放手了。
高麻子像一只老母鸡护着小鸡,天塌下来这老家伙也不怕了,高希一时不真甩不开。
其实高希只要猛然一蹲,就能让高麻子松开手,可这招他可不敢用在老爹身上,老家伙再坏也是他的爹,高好只好眼望着张一真,尽力扭动着身体。
疤癞眼忙冲上来,拽住高希的胳膊,急着说:“少爷,你体谅体谅高老爷吧,他可是全为你着想啊!你要是被人打死了,老爷可就没法活了。”
高希低头瞪着疤癞眼,大声说:“没法活,小鬼子占领咱的家乡,爹整天奴颜婢膝,这样的活法还不如死去,我就是要跟小鬼子玩命,把他们打出去,做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有尊严地活着。”
听儿子这样说,高麻子气得浑身抖成了一团,张嘴说不出话来。
张一真慢慢走到高希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好兄弟,别发犟,听你爹的话,你留在家里,让巴队长带人去。”
高麻子知道张一真能制服高希,他看到了希望,冲着疤癞眼大声嚷道:“你个混蛋,没听张先生说嘛,快带人去,别忘了带上鼓敲一通,放几枪,赶快回来。”
疤癞应了一声,松开高希的胳膊,忙冲进院子,带着家丁出发了。
高希扭头瞪着张一真,嚷道:“谁的话我也不听,今晚,死我也要去。”
高麻子浑身哆嗦成一团,一脸无奈,抬头望着张一真。
只见张一真伸手到床边,刺啦一声扯下一根布条,三下五除二将高希捆起来,拿起一块布塞进高希嘴里,看了一眼高麻子,大声说:“关到屋里去。”
说完,张一真也不管高希如何蹬踹,轻轻地抱起,头也不回往门外走。
高老爷觉得这回儿子安全了,一块石头落了地。
他不紧不慢地拿起文明棍,紧走几步头前带路,进了西院,打开逍遥厅的大门,回头对张一真说:“多亏你,在我家,没人能治服这小子,快把他放在逍遥厅里。”
张一真将高希放进逍遥厅,转身出了门。
高麻子慌忙将门锁上,拄着拐杖来到张一真身边,小声说:“一真先生,你快走吧!记着,一定想法子把皇军引到村外。”
见张一真抿嘴朝自己笑,高麻子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抬手轻轻地打了一下自己的麻脸,摇了摇头小声说:“看!我总是叫皇军,习惯了,没办法!”
高麻子站在门口,看张一真走出院子,出了大门,忙扔掉拐杖,跑到东院,叫来贾包头,开开逍遥厅的门,将高希锁在暗室里。
觉得自己的宝贝儿子真的安全了,高麻子捂着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悄声对贾包头说:“今儿个你知道逍遥厅有个暗室,你是我家的长工,这么多年我一直信任你,这暗室只你知道,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贾包头望着高麻子,一脸吃惊地说:“暗室,高老爷,啥叫暗室我都不知道。”
高老爷微笑着点点头,“还是老人,老人好,啥也不懂,这世道你算整明白了,啥也不知道才好。”
锁好逍遥厅的门,高麻子抬头看到门口的两盏灯笼,指了指,“贾师傅,快把灯笼弄下来,这院里除了月光,不能有灯亮。”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张一真》,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