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窗下,马三听到吴砍刀在讲话,从断续颤抖的声音里,马三听到了吴砍刀的恐惧。
“近段时间,村民的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穷百姓被发动起来,疯了一样,总是给我们找麻烦啊!现在,也搞不清谁是百姓,谁是民兵游击队,白天他们看上去老老实实,给皇军挖壕沟,修公路,扛枕木,修铁路,可一到晚上,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精神头,又搞起破坏来,毁公路,撬铁轨。高老爷,为这事,皇军真着了急,命令我们暗中调查,找到游击队的藏身之处,我派出了好些人,寻找他们,你们是知道的,从龙镇到小马庄再往北,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芦苇荡,小马庄这个地方,水面最宽,河西有大片的树林,可是藏人的好地方,我怀疑,游击队一定躲藏在这里,为了证明我的想法,我专门派出两个人,可只有徐五归了队,他说另一个小子偷偷地跑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真是邪了门,徐五这小子还说,芦苇荡里只有一群群的麻雀,根本看不到人,我怀疑这小子说瞎话,拿老子当傻子,想拿我‘眼子’,门都没有,我坚信,芦苇荡里一定藏着游击队。”
马三听到了高麻子的声音:“吴队长,咱这伙人可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荣辱与共,芦苇荡里真藏着人,我得先知道,这芦苇荡就在我眼皮底下,说实话,这么多年,我还没听说有人敢进去,那水中的三个‘小岛’,其实是三个小村庄,也不知道啥年月,村庄无缘无故地消失了,想想都吓人。”
高麻子咳嗽了一声,接着说:“我告诉你们,一到晚上,那芦苇荡里就有怪声音,小鬼成群,可着劲地闹腾,有村民走夜路看到过,那小鬼在芦苇荡里飘来飘去,里面就像个地府,唱戏的,逛街的,卖杂货的,打把式卖艺的,啥玩意都有,看着是人,其实都是鬼魂,游来荡去,那村民看过之后就吓傻了。我想,就算游击队胆子再大,也不敢进入芦苇荡,对那个地方,我很放心,你们想想,水中三块陆地,树林茂密,阴森森的,白天看着都瘆人,到了晚上,夜猫子还叫个不停,就是不被吓死,也会被鬼怪吃掉。”
听高麻子这样说,吴砍刀哈哈哈地笑了,马三听得出来,他的笑声里带了一丝得意:“皇军可不怕这些,人家有小钢炮,先轰一通,就是真有鬼怪,也吓跑了,要知道,神鬼怕恶人,皇军可凶恶的很哟,拿活人当靶子练刺杀,人家眼都不眨,你们放心,就是真有鬼怪,皇军也不怕,我已经给皇军做了汇报,天冷了,等结了冰,我们就要配合皇军的行动,把这芦苇荡像过篦子一样,梳一遍,把‘三粒了弹’的民兵游击队消灭干净,只要消灭了他们,就没人带头搞破坏,偷袭皇军了,想想,我们身边的穷百姓,胆小怕事,愚昧无知,只顾自己,他们都知道枪打出头鸟,没人领导,就是借他们个胆子也不敢反抗。只要消灭了这股力量,到那时,咱这块地方也就消停了,高老爷,你再也不用担心游击队,可以放心大胆地睡觉。”
高路笑了,马三听得出,这小子的笑声,断断续续拉得很长,笑过之后,这小子说:“吴仁兴,你小子得意洋洋可说了不少,好像比我还明白,告诉你,当队长的时间你可没我长,伺候皇军你没经验,对皇军的了解也没我高路透彻,皇军嘛,不胆狂妄自大凶狠无比,而且小心认真,如果情况不准确,谎报军情,你小子可要吃亏哟。”
吴砍刀哼了一声,显然这小子不服气。
疤癞眼突然插话,“吴队长,芦苇荡里一定有游击队,那晚,我听到了枪声,你的手下一定被他们打死了。”
马三听疤癞眼这样说,心头一紧。
高麻子哼了一声,显然对疤癞眼不满意,“你个疤癞眼,就会放臭屁,有枪声就是土八路游击队了,兴许有人打鸟呢?”
“不管是打鸟还是杀人,反正我的一个士兵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吴仁兴要抓住这件事不放,我敢断定芦苇荡藏着游击队,顺便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这两天,皇军就要行动,狠狠地扫荡一家伙。”
马三听到这里,再不想听下去,他迅速地离开窗口,走到逍遥厅的拐角,指压舌头,吐了两口,喷着酒气,哼着小曲,晃晃悠悠,进了大厅。
高路独眼望着马三,指了指身边的椅子,“马半仙,快坐,你小子去了哪里,才回来。”
马三摇晃着身子,“不胜酒力,不胜酒力啊!我是强睁着眼皮,送走了李师傅,刚进这西院,晕晕乎乎,在墙角睡着了。”
突然,高希跑进逍遥厅,他又蹦又跳,大呼小叫:“游击队来了,八路军来了。”
高路微笑着望着高希,轻轻地摇了摇头。
吴砍刀突然跳起来,这小子掏出手枪,朝窗外望了一眼,紧盯着高希问:“八路,在哪里?”
“在这里!”高路突然发话了,“吴砍刀,你小子一会儿吹牛说自己武功比黑大刀还强,一会儿又说自己啥也不会,我看你小子就没有一点正格的,就凭听到八路吓成这样,我看你小子也就吹牛拿手。看我高路,听到八路游击队,面不改色心不跳,单凭这点,就比你强。”
借着酒劲,吴砍刀瞪圆了眼睛,从腰间慢慢抽出砍刀,在高路面前晃了晃,“甭管老子会不会功夫,咱这块的男人,打小那一个不练两手,服不服,不服气,咱到院里过过手。”
高希搂着马三的肩膀,笑望着高路。
高路的脸气黄了,他的手伸向腰间,抓住手枪,不紧不慢地说:“老子是德州的伪军队长,你小小龙镇的一个破队长,算个屁,敢在我面前吹胡子瞪眼,老子敢毙你,信不信?”
突然,高麻子用力一拍桌子,“他娘的,还没找到游击队的影子,自己人先干起来,有本事出了小马庄,你俩决斗,在我家打起来,若皇军追问起来,我高麻子可担不起责任。”
高路瞪着吴砍刀。
吴砍刀喘着粗气。
很显然,俩小子谁也不服谁。
马三心急如焚,面对眼前的一帮畜生,除了高希之外,他恨不能一个个全枪毙,可他不能这样做,他得到了情报,必须尽快地告诉张一真,让他和军区的同志们有所准备。
推开高希搂抱自己的手,马三慢慢站起来,他一脸轻松地笑了笑,亲自斟了两杯酒,一杯拿在手里,一杯交给了高希,“高希,干了这杯酒,来,我们一起干杯。”
俩人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高希望着马三,嘿嘿地笑着,“哥,我就喜欢你,你会算卦,我也会,我喜欢游击队,你带我去找他们。”
高麻子急得直摇头,“高希,你又说傻话,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马半仙再能算,他也算不出土八路在哪里,快回你屋里去。”
马三站起身来,“高希说起算卦,我倒想到了自己的本行,今儿个,我不能再陪大家,告辞。”
说完,马三一拱手,还没等你的手抬起来,一个伪军慌忙跑了进来,站到吴砍刀面前,气喘吁吁地说:“报告吴队长,皇军已经包围了大马庄,让我通知你,火速赶过去。”
吴砍刀回头朝通信兵嚷了一句:“集合队伍。”然后,他慢慢站起身,白了高路一眼,得意洋洋地说:“看到没有,发财的机会又到了,皇军让我吴队长火速赶过去,可没有你高队长的事。”
说完,吴砍刀朝高麻子点了点头,“多有麻烦,回头见。”
吴砍刀提着手枪走出了逍遥厅,还得意洋洋地回头看了一眼。
高路瞪圆了眼睛,突然掏出手枪拍在桌子上,“我他妈的真想一枪毙了他,看他牛的,小小龙镇的破队长,皇军放了屁,他就高兴地不知姓啥了,我是大地方的队长,还没牛,他倒牛了起来,唉,真是小人得志啊!”
“咋没通知你?”马三微笑着发问:“高队长管的人马,可比吴砍刀多的多啊!”
高路眨巴了几下独眼,一脸沉思的样子,“一定是龙镇的皇突然发起的行动,跟德州方面没多大的关系,也许他们组织了周边的皇军,突然对大马庄采取了行动,不行,我得马上赶回德州。”
“慢!”望着起身要走的高路,高麻子拉下脸来,看了一眼高希,将火气压了又压,他知道,阮小丫的事情不能让高希知道,若知道了,说不定这小子立马就会闹腾起来。
高麻子站起身,若无其事地来到高路身边,拉起他的手朝门外走去,来到院里,他看到,吴砍刀带着人正往门外走。
凑到高路耳边,高麻子朝逍遥厅里望了一眼,悄声对高路说:“我闺女在你家里,真有点不放心,我让贾老汉套辆马车,我跟你一块去,然后把闺女接回家来。”
一听这话,高路的脑袋嗡地一声大了,他强作镇静,小声对高麻子说:“高老爷,我家有个母老虎,就算回德州我也不回家,你还想去德州,皇军已经包围了大马庄,一定有土八路游击队,你老想一想,多危险啊!这不是玩命吗?你放心,过不了几天,我亲自把梅姑娘给你送过来。”
现在的高路恨不能一下回到梅姑娘身边,告诉她这里发生的事情,好圆了自己说过的瞎话,给自己找个退跑。
看到高麻子叹了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高路忙嚷叫了一声,随着他的一声喊叫,东院里跑来几个伪军。
望着自己手下的几个兵,高路的心平静了许多,他一挥手,“备马,回德州。”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张一真》,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