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还真让马三猜对了,没有一袋烟的功夫,小秃骑着小黄马跑了回来,准确点说,不是骑而是贴,小家伙就像一块狗皮膏药粘在马上,只见马在奔跑,却看不到小家伙。
马到张一真的跟前停了下来,小秃从马背上跳下来,骑了一会马,小秃一下子和张一真亲近了许多,他跳起来抱住张一真的脖子,高兴地说:“这马真好,跑起来又快又稳当,你看这马耳朵总立楞着,鼻孔大,前裆宽,跑起来特有劲,真是匹好马。”
张一真没有想到,这小毛孩子竟能说出大人的话来,拍了拍他的后背,“看来你跟相马的爷爷学了不少东西,不得了,可这相马本领派不上用场。”
“派得上,我懂点马,跟爷爷学的是一门手艺,爷爷用心教我,家里没钱学不到什么本领,爷爷就教我相马,他怕我长大了没有本事,讨不到老婆。”
小秃认真地说着,倒把马三说乐了,“小屁孩真是什么也不懂,这么点年级就想讨老婆,能活着就不错了,再说了,兵荒马乱的,你这门手艺根本没有用处,谁有闲心找你相马。”
马三扭头对张一真说:“别瞎耽误功夫了,还是快走吧。”
看得出张一真的为难,这小黄马不让马三骑,他也只好骑上马驮着马三一起到李紫蕊家。
四个人骑着马,很快来到李紫蕊的家门口。
李紫蕊跳下马来,没等小秃动身,就把他抱了下来,放到门边,李紫蕊抬手想敲门,手举在门边,她犹豫了一下,既想马上见到娘,又怕惊吓着熟睡中的母亲,叹了口气,看了看身边的小秃,李紫蕊轻轻地拍打着门鼻。
砰砰砰,砰砰砰。
李紫蕊的娘天天念叨着女儿,烧香磕头祈祷女儿平安回家,她怕听到敲门声,又盼着那砰砰的敲门声,矛盾的心里,一直折磨着她。
听到外面的敲门声,娘轻轻推了一下睡在身边的儿子,只是轻轻的一下,娘的喊声还没出口,小嘎一激灵坐了起来,慌忙问娘,“鬼子来了?”
“别一惊一乍的,咱得往好里想,要不还怎么活下去。”屋里很黑,小嘎看不到娘的模样,听声音小嘎就知道,娘不高兴了,小嘎嗯了一声。
娘接着说:“我想啊,兴许你姐姐没有死,她真的回来了,听那敲门声就不一样,轻轻的敲也不吱声,要是鬼子汉奸来了,也不是这么个敲门法,嚷嚷叫叫的,咱那破门,一脚就踢开了,咱的家门,挡得住好人,可挡不住畜生。我想啊,一定是你姐姐回家了。”
听娘说姐姐回来了,小嘎一出溜下了炕,也顾不得穿鞋,光着脚丫子揉着睡眼,跑到了大门洞,站在门口,仔细听那单调的敲门声,低头想了想。
这小子还挺机灵,他不急着开门,顺着门缝往外观瞧,破门的缝隙很大,小嘎看到,过道里有两匹马,马的身边站着两个大人一个小孩,门口还站着一个敲门的人,他皱起了眉头,手扶着门闩,琢磨是否打开。
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不能开门,得把娘赶快藏起来。
小嘎觉得姐姐一不当官,二没发财,就算死里逃生,也不可能骑着高头大马回家。再说了,姐姐回家也不可能带着两个男人一个小孩子,不行,这伙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不是鬼子,就是汉奸特务,还跟我耍鬼心眼子,带个小孩子来骗我,可不能上了当,得赶快给娘吱一声。
这小家伙悄悄地转过身来,蹑手蹑脚地往回走,门洞里很黑,李紫蕊没有看到弟弟的影子,她一边轻轻地敲着门鼻,一边从门缝里往里张望,盼望出现弟弟那熟悉的身影。
当小嘎顺着墙角往院里一闪身的那一刻,借着星光,李紫蕊看到了他,是弟弟,她小声着急地喊:“弟弟,小嘎,姐姐回来了。”
小嘎听出姐姐的声音,他愣了一下,突然转过身来,跑到门边,也不问话,抓住门闩,一把拉开。
“哗啦”,门闩拉开的声音,这声音听来那么熟悉,李紫蕊激动的一下涌出了眼泪,没等弟弟开门,她用膀子一撞门,冲了进去,抱起弟弟,带了哭腔问:“娘好吗?”
“娘好,娘好。”擦着姐姐眼里流出的泪水,小嘎点着头,不无埋怨地说:“姐,你怎么才回家啊,我和娘都想你,也没处找你,人们都说你被鬼子打死了。”
李紫蕊破泣而笑,“瞧你说的,看姐,这不是活得好好的。”
张一真抱起小秃,随着马三走进院子,张一真不放心喝了酒的马三,插上门,自己亲自守在门边。
马三领着小秃,随着李紫蕊进了屋子,屋里漆黑一团,马三一只手摸索着前行,一手拉着小秃,生怕撞到墙上。
李紫蕊在前面慢慢走着,嘴里说着小心,马三像个瞎子一样来回挥动着手臂,加着小心还是一头撞到了墙上,这小子紧咬着牙,皱着眉头没有叫出声来,摸摸额头起了个包。
小嘎进屋忙着摸火柴,灯终于点着了,马三望着李紫蕊,望着拉着李紫蕊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老娘,他大吃了一惊,原来老人家是个瞎子。
娘一只手拉着女儿的手,另一只手抚摸着女儿,嘴里说:“闺女,听声音,不光是你姐俩进了屋子,还有谁,小嘎,快给客人弄碗热水。”
小嘎嘴快,“娘,咱家都是扯起瓢来喝凉水,连个暖壶都没有,那来的热水。”
“咱家那锅不是好好的,小嘎,你添瓢水,点把柴火,那水不就开了,客人总得喝开水,别让人家闹肚子。”
老人家说话真是客气,马三激动不已,他要在老人家面前好好表现,正好老人家看不到模样,只用耳朵听,这可正是发挥自己长处的好时候,得好好地表现一番,不为别的,只因喜欢李紫蕊。
喝了酒的马三觉得头脑一阵阵地发热,心儿狂跳,额头的汗不知不觉流下来,激动让马三思维有些混乱,一开口这小子竟叫了一声娘。
李紫蕊吃惊地看了马三一眼,四目相对,马三感觉一股热浪涌进了心里,脸部火辣辣的,一定红了。还好,破桌子上,那如豆的灯光很是昏暗,李紫蕊看不清马三的脸,只听马说:“我皮实着呢,肚肠好,就爱喝凉水。我家里也有个老娘,也喝凉水,见到你老人家,我就想起我的娘,以为在自己家里,叫了一声娘,反正叫出了口,以后就这样叫下去,我觉得挺好。”
紫蕊的娘听马三这样说,低头嘿嘿地笑了,李紫蕊看到娘开心地笑,也冲着马三笑了笑。
看到娘俩都笑了,马三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在老人家面前,这小子开始吹起来,“娘,你老人家拉扯着孩子长大也真不容易,屋漏偏逢连阴雨,这可恶的小日本鬼子又占领了我们这里,但是,你老人家不用怕,我有钱,啊,我忘记了介绍自己,我叫马三,跟紫蕊是战友,那关系,那情感,那友谊,那心,怎么说呢,她想什么我都知道,我俩好的,就跟一个人一样。”
马三觉得口干,咽了口唾沫,看老人的面部表情,老人还在开心地笑,马三知道老人家爱听自己说话,捂着嘴轻轻咳嗽一声,接着说,“我马三可不是吹,别看这兵荒马乱的年月,我马三照样搞到钱,我有绝活,相面算卦看阴阳宅,我挣得可都是有头有脸,富人家的钱,来得容易,娘,我可以这样说,有我照顾你,你老绝对受不了罪。”
晕晕乎乎的马三一动情,竟把自己安排在了女婿的位置上,李紫蕊白了他一眼,马三抬头正好看到李紫蕊那白眼珠子,他挠了挠自己发红的脸蛋子,好象那儿正发痒,想了想,人家母女俩还没说几句话,觉得自己在屋里不合适了。
虽然马三觉得吹得还不够尽兴,但也不能再吹了。
马三站起身来,把小秃推到李紫蕊腿边,“小秃交给你,紫蕊,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娘俩说说话,我到院里呆会,抽支烟,就不打扰了,娘,我出去了。”
“去吧,去吧。”李紫蕊朝门口摆着手。
马三进了院子,蹲在门口,仔细想,自己在老人家面前哪句话说走了嘴,想了又想,他突然独自笑起来,小声嘟囔:“我叫了娘,亲切地叫了娘,娘笑了,紫蕊也笑了,笑得挺好看,有爱真好,有爱真好啊!”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公众号:r/d/w/w444或搜索热/度/网/文,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