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艺茶馆的张菊看着最后一个客人离开茶馆,正打算关门,黑暗中张一真和李紫蕊骑马来到门前,张菊眯眼看到仨个人从马上跳了下来,看到站在门口姑姑,张一真心头一热,忙把缰绳交到马三手里,快步来到姑姑面前。
“姑姑,我回来了。”
张菊上下打量一番张一真,张一真黑了瘦了,那眼睛看上去比以前更大更精神,她十分惊喜,“活着就好,快,快,快进屋里说话。”
拉着张一真的手刚走几步,张菊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看了一眼牵马的两个人,悄声地问张一真,“李紫蕊呢?我的干女儿她没有回来。”
张一真吃了一惊,“她是你的干女儿,我怎么不知道,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起过,李紫蕊现在变化可大了,你当然认不出她来了,她现在啊,走路说话,一举一动完全是个男孩子,你怎能认得出来。”
听张一真这样说,张菊知道李紫蕊来了,她努力镇静一下自己激动狂跳的心,她要在面前的两个人中间辨别,俩人身材差不多,好久不见,要一下认出来还真有点困难。
张菊看了看马三,又看了看牵着黑马的李紫蕊,夜色暗淡,她一时真的没有认出牵马的俩人哪个是李紫蕊。
心里有些不解,按说久别重逢李紫蕊应当冲上前来抱住自己又哭又笑才对,张菊摇了摇头,她一时摸不透李紫蕊的心里到底想些什么,守着自己并不了解的马三,张菊也不好说些什么。
张菊早已把李紫蕊当成了自己的亲闺女,她没有自己的孩子,和李紫蕊相处的一段时间里,她觉得这个女孩子很快就能接受新事物,天资聪颖思想活跃,还爱好学习,这对一个乡下女孩子来说真的很难得,她把李紫蕊视若掌上明珠,从内心里早已把李紫蕊当成了自己的闺女。
见张菊望着自己,李紫蕊牵马走了过来,小声地叫了一声姑姑。
“叫娘,以后你就叫我娘好了,我知道你家里有亲娘,还有一个弟弟,乡下人喊叫别人娘那是很难开口的,这我知道,这么长时间离开了我,不在身边喊出个娘来更是不易。”
张一真走了过来,“姑姑,你看你,见到自己的亲人什么也顾不上了,咱这大德州可是敌占区。”
张菊看一眼张一真,慌忙说:“看我,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激动,竟忘记了这是什么地方,唉!还从来没有这样不用心,快进屋里说话。”
马三开口了,“没事的,别忘记了,我马三可有三只眼睛,两只眼睛在外面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另一只眼睛在心里,琢磨人的心里,不过还是屋里说话安全,我马三可不客气,咱们进屋吧。”
上窗板的茶馆小伙计铁蛋很谨慎,他上完窗板,来到张菊身边,“大姨,还要我做什么?”
“你就在门外守着,有什么情况就进院咳嗽一声,眼睛可要放机灵点。”
仨人跟随着张菊来到院里,张菊招呼跑堂的伙计照看好马,领着仨人穿过一个小门来到后院,进得屋里,张菊把小桌放到炕上,亲自沏茶,给每人倒了一碗。
“这里有的是住的地方,紫蕊你还住你原来的屋,你走后我一直空着那个屋子,屋里的东西还是老样子,我也没敢收拾,等你回来。紫蕊,你真的变了,变得连我都不敢相认,真和男孩子一个样,连说话的声音也像,看你这样沉稳冷静,我心里感到很安慰。”
李紫蕊突然跪下来,拉住张菊的手,叫了一声娘,好像万千的委屈一下涌流出来,泪如雨下,“请你不要怪我,我也没能完成好你托付的事情,我能感到,你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人,我喜欢你。刚才你和一真哥说话,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无秘密的事情,不敢打扰,再说,你和侄子好长时间没见面,心里有说不完的话,我失礼了,娘。”
张菊忙把李紫蕊拉起来,擦去她的眼泪,自己的眼里却有了泪光。
马三听得一头雾水,虽然他琢磨人的心里,但他搞不清楚张菊和李紫蕊说些什么,突然感觉自己在张菊面前好象多余的一个人,他插不上话,只是闷头喝茶。
吃了点饭,也真的累了,仨人各自回屋休息。
就这样在茶馆里住了几天,张一真从姑姑那里了解了一些情况,他决定回家一趟,给爹坟上烧点纸钱,姑姑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张一真家的坟地在村北,离小马村二里开外的一片荒地里,坟地东边是一片果树林,这片树也不知道什么年月栽种的,有杏树,梨树,枣树,椹子树,又粗又壮长得很是茂盛,再外东边就是顺着东西走向的一条小河栽种的杂树了,主要是柳树,还有些杨树,榆树,放眼望去,偶尔可见有高大的松树混杂其中,河的东岸,其实也不知道什么年月,早已没了岸,一眼望不到边的芦苇荡,有打鱼的小船穿行其间。
按照当地的风俗,张一真买了烧纸,供品,那供品就是几块点心,在一个纸包里,还有父亲爱吃的德州扒鸡,知道爹爱喝酒,张一真还特意拿上一瓶父亲爱喝的老酒。
天黑风高,张一真看着新起的高大坟头,心中涌起万千悲愤,跪在爹的坟前,张一真用木棍在坟前画了一个圈,放上供品,把烧纸放进圈面,顾不上点着烧纸,张一真呜呜哭起来,那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凉,跪在张一真身旁的李紫蕊和马三也跟着哭起来。
风停了下来,突然,风摇大树的呜呜呜声听不到了,马三哭了两声,觉得不大对劲,他望了一眼小马庄的方向,一把捂住了张一真的嘴巴,“哥,哥,风停了,咱可不能这样嚎叫着哭泣,你比我清楚,村里有个高麻子,这深更半夜声音传的远,要是让这老家伙听到,一准会给咱们找麻烦,咱不如悄没声的给老人家上上坟,把那仇恨藏在心里,到时候杀鬼子和汉奸高麻子他们干。”
张一真失去了控制,他一把将马三推开,大声地说:“我还怕他娘的高麻子,这小子敢来我就弄死他。”
马三拉了拉张一真,“哥,你太过激动,别哭了,就算哭死爹也活不了,快起来吧,咱得讲点策略不是,高麻子手下有不少亡命之徒,这你是知道的,那高路,高栋,还有大马庄的黑大刀,都不是好惹的玩意,他们手下人多,咱没有必要为了虱子把一件挺好的棉袄烧了。”
张一真听马三苦劝,冷静下来,他抹了一把眼泪,解开衣服,掏出火柴拿在胸前,用衣挡着风划着火,刚要点燃那一团烧纸,马三忙俯下身,伸长脖子,噗,一口气将火吹灭了。
张一真不解地看了马三一眼,马三慌忙解释,“哥,你可别忘了我马三可是个半仙,还有笑面虎的雅号,这人得的外号越多说明这人越特别,跟普通人就是不一样,咱不能烧这纸钱,你和姑姑说的话我都听到了,那高麻子认定你在前线战死了,清明节之类的上坟日子还好说,在这不是上坟的日子里,坟前突然发现了纸钱,能不引起高麻子的怀疑吗?你想想,如果高麻子怀疑你还活着,往后有些事情就不好办,打仗不是讲究个出其不意吗,到时候咱玩得高麻子团团转,让这小子吃了亏还不知道谁在逗他玩,这不是很奇妙的主意。”
李紫蕊听马三这样说,觉得很有道理,她拍了拍张一真的后背,“一真哥,马三说的有理,我在高麻子身边呆了一两年时间,这家伙思维缜密见风使舵老奸巨猾,我们必竟年轻,不得不防。”
听李紫蕊这样说,张一真长叹一声,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来,打开酒盖,将酒洒在坟头。
看着张一真手里的酒,看着坟边的点心烧鸡,马三嘴里直咽唾沫,馋虫也跟着爬出来,实在忍不住了,他抓住张一真手里的瓶子,“哥,把酒给我,我马三也得给老爷上敬上一杯。”
这马三把酒拿在手里,对着月光看了一眼,还好,足有多半瓶,往坟边洒出一点,这小子把手指头伸进酒瓶里,做了做样子,抬头看了看李紫蕊,拉起张一真的手,“哥,坟上完了,孝心也尽到了,咱走吧。”
张一真点了点头。
眼见哥点头同意了,马三拾起烧纸,把点心和烧鸡一包,跟着张一真往东进了树林。
两匹马都拴在树林里,没等张一真解开马,马三早已席地而坐,他打开了纸包,张一真一看有些生气:“你小子咋把烧纸也拿了回来。”
“哥,这你就不懂了,这纸不能留在坟前,万一不起风还不是让别人发现,咱在这地方一烧,只要我马三嘴里念叨几句,那纸钱我马三敢打保票,一定到了老爷子的手里。
说着,马三点着了烧,在嘴里也不知道念叨了些什么,还煞有介事地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张一真和李紫蕊看着这个活宝,看着他撕下鸡大腿吃了起来,还掏出酒狠喝了几口,吧嗒吧嗒嘴抬头,看到张一真和李紫蕊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一摆,“还站着干什么,快坐下吃啊!我可告诉你们,这上过坟的东西,吃进肚子里就会长胆,不管遇到多么吓人的事情,也不会怕了。”
马三刚说完话,听得身后有人实在憋不住的一声咳嗽,他家伙猛然一抖,跳将起来,扭身喊叫:“谁?”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公众号:r/d/w/w444或搜索热/度/网/文,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