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搜山到半夜也没找到人,从前线传来报告讲,两名哨兵被不明身份的人打死了,日本前线大队长细川五郎连夜召开会议。
会议室灯火通明,膏药旗悬挂在会议室的中央,宽大的桌前坐着各中队长,细川五郎对洼地镇发生的事情表达了不满,他强调,占领区最好要用怀柔政策,攻心为上,只有俘获了支那人的心,才能永久地占领中国的土地。
细川五郎没有忘记那个漂亮的窦妮姑娘,他使用了各种手段这个倔强的中国姑娘不但不顺从而且引来了不明身份的杀手,要不是停战协议管着,那个杀手一定要了自己的性命拿走自己的手枪,想起那个杀手他至今仍心有余悸。
从这个事件上,从燃起的大火,细川五郎得到了启发,他深深感到,中国人不是单靠武力可以征服的,要利用人性中的弱点,这弱点不是中国人独有,每个人身上都存在,有人爱钱有人好面子有人好色有人图个虚职,不管怎样说,只有萝卜加大棒采用威逼利诱的手段才可以真正见到成效,他要求官兵拿出黄鼠狗给鸡拜年的办法从心里上麻痹中国人。
细川五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又突然发问:“烧房子,杀皇军的刺客,是什么人?”
听细川五郎大队长这样发问,负责搜山的小队长一滕有些紧张,必竟他没能完成任务,打死了几个村民,还让一位老奶奶打了一棍,眼镜片坏了一块,他戴着只有一只镜片的眼镜慌忙站起身,低头哈腰自责地说:“属下无能,没有抓住这名刺客,这小子穿了一身大日本皇军的军服,身手敏捷,至于他是什么人,我觉得各方面的可能性都有,比方说游击队,土匪,心怀天下的爱国人士等等,不过国军的可能性更大些,因为这小子好象经过了特别的训练,枪法奇准,如果不是钻进慌乱的人群里,本人的性命恐怕也不保。”
细川五郎沉思了一下,“抓不到这个人,揣测都是多余的,这小子杀了我们的人,恐怕不是一般的来头,我要强调一点,不要小看我们对面的国军,他虽是杂牌军,可他们战斗力很强,他们装备差但有和我们决一死拚的决心,我们领教了他们大刀队的夜袭,砍死我们几百弟兄啊!吓得我们谈刀色变,夜里睡觉都不敢摘下铁围脖,怕那大刀冷不丁砍下脑袋,这是我们皇军的奇耻大辱。”
“我们在冲突现场抓到一个叫二傻的人,关在一处民宅。”一滕抬起头,他的一只眼里有清晰的大队长,一只眼里却是模糊不清的大队长,细川五郎大队长在他眼睛里成了两个人,模糊清晰交替出现,大队长那双凶残又狡黯的眼睛来回闪着,象人又象鬼,“据我调查,二傻是要饭的乞丐,而且是乞帮的小头目,他有一个哥哥叫大傻被我们枪毙了,二傻一定对我们怀有刻骨铭心的仇恨,我觉得他很有可能为给大傻报仇串通并暗中保护这名刺客。”
细川五郎有些不耐烦了,摆了一下手打断一滕的话,“刺客跑掉了,前线还死了两名哨兵,具体情况可以看下通报,人跑了抓个叫花子有什么用,现在要顾全大局稳住这帮支那人的心,中国有句老话叫攻心为上。”
一滕有些不服气,但他不敢顶撞细川五郎,只好说了一个是字。
二傻被日本鬼子五花大绑运回了洼地镇,当晚他就被关在一处农家的宅院里。
门上锁的那一刻他大声地嚷叫,“有种甭放老子出去,老子忍饥挨饿不知道饱的滋味,早想找个吃饭的地!”没有鬼子能听懂他说了什么,黑夜里打灯的鬼子渐渐走远,屋里屋外陷入黑暗里。
二傻摸索着找到一块破草席,他摸索着铺好,躺在了上面,对他来说躺在草席上安静地睡会就是最好的享受了,虽然外面有俩鬼子兵看守着,这又有什么关系,他睡着了,震天的呼噜声响在俩看守鬼子的耳朵里,俩小子看押了那么多人,还第一次遇到这么放松的二傻。
二傻是假装着呼噜,好让外面的俩鬼子心烦,走到这地步他也只好用这样的方法对付鬼子,多么可怜无奈的想法,二傻又有什么办法,可他心里却惦记着张一真和马三,他没有看到张一真和马三,知道鬼子没有抓到他俩,可他们安全的逃出去了吗?他在心里问自己这不能解开的问题,担心着,祈祷着张一真和马三逃出鬼子的魔掌,祈求老天保佑杀鬼子的好人平安。
二傻真的睡着了,睡着了呼噜更响,俩鬼子听着这打雷一样的呼噜声,不时敲门,他装做什么也听不见,呼噜声从不间断。
等二傻真的睡着了,就是扒了这间房子他也听不到了,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活一天算一天,明天是否能有饭吃,他不去想,他知道想也没用。
二傻是笑着让鬼子把自己捆起来,他看到从坟地撤回的鬼子没有带着张一真和马三,知道他们还安全,他笑着上车,看似痴呆的笑容里带着胜利的喜悦。
当早晨的阳光照在苦难深重的大地上,照在关押二傻的那间破房子,二傻还在呼呼大睡,看守接到命令,打开屋门,喊叫几声不见二傻回音,用枪托敲二傻屁股,二傻响响地放了一个屁,屁挺响只短短清脆地一响,象打枪,日本鬼子吓了一跳,静了下神他一把揪起二傻想发泄一下肚里的怒火,从半夜到天明,二傻让看守的鬼子没清静一会,鬼子想想自己成了二傻的门外护卫,傻小子在屋里却睡得贼香,鬼子越想越气,想好好教训二傻一下解解气,小鬼子弯腰抓住二傻肩膀上的衣服,还没等鬼子提起来,那被臭汗沤得烂糟的破布抓在了鬼子手里,肩膀出一了个大洞,一股酸腥和着臭屁的味道钻进了鬼子的鼻子里,他提着枪后退了几步,要不是屋里的厚墙挡住了鬼子的退路,这小子一定会四脚朝天躺倒在地。
大门外围了许多乞丐,他们衣衫褴褛瘦骨嶙峋,一只手挥动着一只手里拿着打狗棍,声音震天价响,叫着嚷着要求放了二傻。
不长时间来了许多百姓,瞬时间人声鼎沸吵吵嚷嚷。
胡同里挤满了人,人越多胆越大,人们怒视着鬼子,又是举手又是跺脚,小孩子有的挤在大人身后,有的坐在大人的肩上,拍着手,他们还不懂事,笑着拍着干瘪没有血色的小手,以为发生了什么可乐的事情。
俩看守看着众人愤怒的目光,心里胆怯,怕那群百姓突然涌向自己,用脚踏成肉饼,用手撕成肉馅。
鬼子不敢流露出惧怕,俩小子站在门口举枪向天放了两枪,响声总会让人吃惊安静下来,不管是枪声还是别的什么声音,人们总会安静,枪里的烟还丝丝缕缕地冒着,人群就开始骚动起来,有个小叫花子大声地嚷,“有本事别朝天放枪啊,打死我啊!反正打不死也要饿死。”
听到吵嚷声,日本小队长来了,他带来了一队鬼子兵,叫嚷着:“安静,安静。”
人群怎么能安静下来,有几十个叫花子助阵,这群叫花子聚在一起,他们吹着口哨,把打狗棍举过头顶夸张地画着大圈,好象一支支旗杆在空中转动着,看到这情形,所有的人好象都不怕死了,人群顿时沸腾了,人们用大声地喊叫鼓舞着,真是出人预料。
“快放了那个叫花子。”小队长下达了命令。
二傻走进胡同,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那饱经风霜黑黢黢的大方脸抽动着,嘴唇禁不住翕张着,满眼浑浊的泪流了下来,泪水在满是土灰的脸上画出一道长印,从嘴巴滴下来,他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动,没流过这样感激的泪水,他用乡下人最古老的感谢方式曲膝下跪。
一个小乞丐从人群里钻出来抱住二傻的腰,费力地将他抱起。
小队长看着这一切,看着黑压压穿着破烂衣裳不再顺服的百姓,看着妇女怀里吸着干瘪**的孩子,看着依然竖在空中的打狗棍,看着一双双带着血丝喷着火焰的眼睛,他退到院子里,大声地说,让中国的翻译用带着土气的话语说给百姓听。
翻译是个矮胖子,长了一张大嘴巴,粗粗的短脖子有个大喉结,人们用蔑视的目光瞧着胖翻译,瞧着他的喉结上下移动,看他蛤蟆一样的大嘴巴开合着。
“皇军下步要实行怀柔政策,用庄稼人的话讲就是对大家好,怎么对大家好怎么来,现在大家就到街上,皇军的军医要给大家瞧病,还要给小孩子发糖果。”
二傻听着,看着胖翻译虚情假意地表演,他咕哝了一句: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