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鼻子有着强烈的征服欲望,看着扭着身子慢慢走来的高希,他的心中有了一种兴奋,这种兴奋情绪在战前很重要,他的大脑飞快地思索最佳的应对方法。
他的手下懒散地站在阳光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流着汗,大鼻子看了一下自己的队员,又看了一下对方来的几个人,正好一对一,他的心里有了底,一挥手,手下摆开半圆队形站在他的身后。
高希边走边和高路小声说话,回头对几个跟在后面的小子说,“都他娘的精神点,咱们有枪他那几把小砍刀算不了什么,到时候咱举枪让他们举手,有不听话的就他娘的照腿上放一枪,都给我豁出去,弄出人命我顶着,现在的大洋就是一颗颗的人头,整死一个,拿出点来就能摆平。我算看透了这帮当官的,给了钱他们就听话,钱能把他们玩得团团转。”
“少爷真英明,都给我支起耳朵听少爷的口令。”高路听高希这样说,忘不了捧捧臭脚,他那一只眼瞪起来大了一圉,向外鼓着一闭一睁象瞎了一只眼的癞蛤蟆。他背着手来到几个队员身边,学着正规军的样子,突然下达了命令:“立正,开步走。”
几个队员谁也没有想到高路会来这手,本来几个小子提着枪哈着腰提心吊胆,生怕对方突然出现在眼前,扔出小砍刀落在自己身上。
听到口令几个家伙不得不直起身子把枪放到肩上,一只手把着枪另只手甩起来,迈开了步子。
大鼻子看着这伙人的走相,心里在乐,一个踩了另一个的鞋子,每人轮着一只胳膊还甩不到一块,凭这几个熊玩意凭那几条破枪还他娘的和我较量,做梦去吧。
离大鼻子的人还有十米远的地方,高路又下达了口令:“立正,举枪。”
几个小子站稳脚根迈出半步举起枪来,高路举起那支明光光的三八大盖瞄上了大鼻子,高希站在一边笑,心想:还他娘的黑帮,没有一条枪,我倒要你们见识一下乡下地主的胆量。
大鼻子有些慌张,要是这帮家伙举枪就放,自己就会躺在地上,他的手下看对手举起了枪吓得蹲在了地上,抱着脑袋嘴里就要喊娘。
大鼻子毕竟是鼻子大,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指着高希说:“先生,你不是说我再练三年也打不过你嘛,就咱俩较量,让你的手下先放下枪,什么事情咱都好商量,反正你手里有枪随时都可以拿起来放,我的小砍刀再快也没有你的枪快,你怕什么?”
高希得意地望了望太阳,眯着眼甩了一下头,动作随意漂亮,“听说你满德州城找人,也找一个姑娘。不知这姑娘长什么样,让你费这么大心思。”
“一个漂亮姑娘骑在枣红马上,还有四个男人在她身旁。”大鼻子漫不经心地说着,来到自己的队员面前使出眼色。
他的队员站起身来,看对方的人放下了枪,心里有了主张。虽然这帮混混砍啊杀的常常做出玩命逞强的样子,但真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他们一个比一个慌张。
“他们要找的是不是李紫蕊姑娘,”高路有些激动,凑到高希面前说,“枣红马,四个男人完全对的上,如果李姑娘落到他们手里,咱这脸上啊也无光。”
“哼,”高希一扒拉身边的高路,悄声说,“别听这小子瞎咧咧,小心我们上当,你拿着我的小手枪,我要让这大鼻子尝尝飞镖滋味,让他叫叫娘。”他心里想着,只过三招,立马甩出飞镖削掉这小子的半拉鼻子。
大鼻子装出一点也不紧张的样子,慢慢往高希身边靠近,他的手下也跟着他慢慢走着。
高希对拿着小砍刀的这伙人根本不放在眼里,手里有枪就不慌张,只要枪一响,这帮家伙就算是狼也会变成听话的羊。
有了必胜的把握,高希一下变成了绅士,他笑看着大鼻子一步步走进自己,突然说,“放马过来吧,咱俩单独较量,要不一会儿你躺在地上,我想找个大鼻子练练,恐怕全德州也找不到了。”
大鼻子点着头,心里想:机会到了,看你小子还猖狂。
高路看着高希扭晃着身体就要开打的模样,他的队员也都朝这边张望,大鼻子就到近前了,高希突然来了个踢腿。大鼻子早有防奋,他后退几步大喝一声:“撒面!”
高希被大鼻子突然的喊叫吓得一惊,只见大鼻子手一扬,一团白色的东西冲面部飞来,高希躲闪不及,眼睛着了火一样地疼。
几个混混几乎同时甩出手里的东西,顿时,高路和他的队员罩在白色的烟雾里。
撒面是大鼻子的黑话,他们的口袋里常备着白灰,只要大鼻子一个眼色他们的手就会伸进口袋里,眼盯着对手的眼睛等待大鼻子的命令。
高路没想到对手突然来这样一招,真是一个阴招顶十个明招啊,他和他的手下一时成了瞎子,揉着眼睛用力地眨巴。
等他们稍稍可以睁开眼睛,大鼻子一伙早没了踪影。
街上的行人站在远处看着他们狼狈不堪的样子,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警察来了。”
简直是晴天霹雳,高路拾起地上的枪,第一个撒丫子朝胡同跑去,他的队员一个比一个跑得快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高希也想跑,可他无论怎样跑那条不争气的腿就是跑不快,越着急瘸腿越是不给力,越慌张心里越没了底,看自己的手下不见了影子他心里很生气,现在他才真的明白,这帮小子拿钱吃饭还可以,壮壮胆还行,真有了要命的事,指望这帮人还真指望不上。
一位胖乎乎的警察,抓住了摔倒在地的高希,高希抬头看看,警察手里拿着警棍,举起手来正要打向自己。
警察的棍子没有落下来,高希听到胖警察憋不住的笑声,那笑声突然从嘴里挣开嘴唇喷出来,不是哈哈哈而是噗噗噗。
高希的脸上如同抹了一层白面,两只眼睛如同掉在雪地里,黑黑的眼珠子无奈地露在外面,看上去有点滑稽可怜。
几个警察说笑着跟在他身后,高希边走边想:我爹是麻子,麻子是我爹,过不了半天我他娘的照常回家吃饭。
高希被关在一间几平方的小屋里,门要关上的那一刻,他突然叫住警察小声说,“我爹是麻子,前段时间刚刚和你们局长见过面还吃过饭。”
“去去去!”警察显得很不耐烦,“你爹是麻子,你以为长了几颗麻子就有理了,现在是民国,别说是麻子就是花子也不成。”
高希趴在窗口,失望地看着警察越走越远,他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可现在自己口袋里没有大洋,一个铜板也没有。
高路带着几个手下骑着马提着枪如惊弓之鸟忙着回家送信,他的心乱跳,想着回家怎样把这不好消息说给高老爷,他庆幸少爷被张一真打瘸了一条腿,少爷要是腿脚灵便,自己怎么也跑不过他,这次捉到的可能就是自己,要是抓到自己,老爷可不一定管,这老家伙一准会说自己是笨蛋吃干饭,活该!
进得高府,也顾不得洗把脸他小跑着去找高老爷,他知道现在自己的样子很丑,他就想让高老爷看到他这副狼狈相,感受一下当时的战斗是多么地残酷。
高老爷这会正在给张一真盖房子,老家伙算计的很清楚,盖处房子花不了几个钱,而那枪栓少说也得几块大洋,再者说,有了房子张一真就会来,来了就有收拾他的机会。
想到这里高麻子觉得很得意,他感觉这世间没有几个人比他更聪明,望一眼有些偏西的太阳,远眺不尽的绿色,他觉得这世界真美。背着手瞥一眼卖力干活的瓦匠工人,抬头突然发现街道上朝这边慌张跑来的高路,他的心一阵战栗,高路的模样让高麻子不得不紧张,他的脸上如同捂了一张白纸,远看好象没有脑袋一样。
“高老爷,高老爷,大事不好了。”高路上气不接下气弯腰站在高老爷面前着急地说,“少爷被警察抓住了。”
高老爷惊奇地看着高路,他没有问少爷被抓住的事,也许这点小事在他的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事,他指着高路的脸。“你这脸?”
“我们中了一个大鼻子的计,他手下拿着白灰一下洒到我们脸上,这眼,老爷你看看我的眼,看看我的眼。”
高老爷看了一眼高路红红的眼睛,这眼睛跟吃了死猫烂狗似的,他不说话好象在思索着什么,又好象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看高老爷没有骂自己,还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高路紧张慌乱的心平复下来,“老爷你得想个法子把少爷弄出来啊!”
“回家再说。”高老爷转身往家走,刚走两步,回头叮嘱高栋,“催紧些,别让这帮家伙偷懒。”
回到家里,高麻子戴上花镜,拿出纸写了几行字装在信封里,交到高路手上,说:“趁着天亮,你把信送到警察局。”
高路疑惑地问:“高老爷咱不拿大洋拿着信,好使吗?”
“你懂个屁。”高麻子有些生气,“这么多年我省吃省穿舍不得花一个子,那些钱还不是用来走关系,这关系嘛得大把地花钱,有了事用关系不一定用钱。”
高路好象一下子明白了,明白了高老爷为什么那么扣门,对自己人那么苛刻不肯多给那怕一个子。
高路牵出快马,少爷交到自己手上的小手枪还在自己兜里,他拿出枪来对着枪口吹了几口气,把枪放进口袋,他在心里念叨:好枪好弹,别走火来光装胆。念了一遍他觉得还不够多,又念了三遍,最后他又加上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有老天保佑,高路觉得心里踏实,打马向前,扬起一路尘土,高路朝着德州方向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