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照在北平空旷的田野上,清冷的小路如同铺了白色的毯子,马蹄踏过留下一条细长的线。
张一真看前面马蹄印断了,知道有些情况,但急着赶路顾不得那么多了,放慢了速度,他心里做着准备。放眼朝小树林望去,他看到了几匹马还有躲在树后的几个人,心里想:一定是土匪截路,他摸索一下自己的口袋里面还有几颗石子,回手猛抽一鞭,他要冲过去。离树林还有百米远,他看到急急地跑出几个人来,零零散散跪在小路上,当中一个矮个男人站立着。
骑马来到近前,张一真见高路一伙堵住自己的去路,八个小子跪在地上,低着头象哭丧的一样,高路摘下皮帽点头哈腰,满面为难:“张一真张老弟,求你救我们一命,现如今我们的小命全捏在你手里,你就松松手放过我们吧。”
“我就纳了闷了,你们怎么知道我走这条小路,怎么拿捏的那么准恰好碰到我在陈参谋长家里。”
“都是凑巧,巧合嘛,世间这样的事多着呢。”高路说着指了小树林,“一真老弟我们弟兄们看到你来都是真诚地求你啊!看!我们把枪都扔在小树林里,如果不实在,我们怎么会自动放下武器。”本来高路想说,如果不实在,我们突然集团射击,你也跑不掉,话到嘴边他又改口了。
张一真跳下马来,点着头笑眯眯地来到高路跟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脖领子抬手把他提起来走进小树林,松手高路掉在地上,他拍拍身上的雪镇静地站起身,猛地后退几步,张一真拿起了一杆鸟枪正对在他的头上。高路坐在地上,双手象一只刚学会作揖的小狗,“兄弟饶命,我本没有伤害你,一片真心天地可鉴你可不能这样。”
跪在路上的八个家伙面面相觑又捂着嘴偷乐,一个个鬼脸怪相。
“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高路浑身哆嗦成一团,心里完全没了主张,在他心里高一真只不过是个小孩子,万没想到这小子如此难对付,本想跪下企求至多流几滴高一真就会跟了自己走,没想到枪口对到自己头上,唉!八个脑瓜子还他娘的绞尽脑汁费了那么大劲想出的计策全泡了汤,还是我聪明啊,稳住自己的心,想想办法,看张一真这小子到底想要什么,这爷俩穷光蛋,无非想要俩钱花。想到钱,高路心里安稳了许多,心跳的速度也慢下来,高老爷有的是钱,花一个我说俩。他用狡黯的目光偷看张一真,张一真把枪扔到地上,他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这让他放下心来,“什么问题?兄弟,你想知道什么?”
“带你来小树林离开那八个小子,你应该明白说什么?”
“我说可以,但你得答应跟我回高老爷家,这样我好有个交待,要不然我非得吃不了兜着走啊!”
高路跪下企求,张一真点着头。
“如果你说出真相,我跟你去见高麻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好,那好。”高路说着站起身凑到张一真耳边,“高老爷在你身边安插了眼线,就是通风报信的,你的一举一动高老爷都知道。”
张一真皱起了眉头,想想心里有些怕,部队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大敌当前还干着见不得人的龌龊事,究竟是谁呢?想想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可怀疑。
“那人叫什么?”
“兄弟我可是说真的,那人叫什么老爷怎么会让我们这些下人知道,这事还是我在老爷窗口偷听的。”
“好吧,我跟你回高麻子家,快马加鞭尽力往快里赶。”张一真说着朝小路走去,高路如同吃了定心丸镇静剂,他一手拿着皮帽另一只手拾起地上的枪,张一真猛回头,高路吓得趴在地上,“误会,误会。”
张一真摸一把高路光秃秃的脑瓜子,“你小子还是个罗圈腿,走起路来挺可爱的。”
高路想笑,可怎么也笑不出来,他怕张一真手里有什么东西,看到他拿枪,一抖手把自己的另一只眼睛打瞎了,那滋味可真的不好受。
那八个小子还趴在小路上,没有队长的命令不敢起来,高路提枪来到他们面前,“快起来。”
八个小子一动没动,“张老弟不跟我们回去,我们死也不起来,说着啊,啊,啊,大声哭啼。”
高路点着头,心想:真他娘会装,还不是为那几块大洋,有钱能使鬼推磨,空头支票也能让这帮小子哭一场。
“起来吧,张一真,我们可爱的张老弟答应跟我们去见高老爷,去拿你们的枪,四人在前四人在后,我和张老弟走中间。”说完,高路费力地上马,看着张一真飞身上马并排和自己站在一起,他在心里笑了:小子,和老子斗你还嫩点,到了小马庄可是高老爷的天下,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小马庄今晚很热闹,高麻子从德州请来了杂耍班子,表演就在大街旁的一个空场里,十里八乡各色人等赶观看,不大的空地围了一圈,圈外有卖狗皮膏药的,有乞丐叫花子,有转来转去寻找目标的小偷,有找碴打架的地痞无赖,等等等等,三三两两晃来晃去,好象今夜是他们的一场盛宴。
高麻子坐在场子的中间,他的面前放一张八仙桌,桌的四周镂空雕花古朴典雅,古铜色的桌面泛着幽幽的光,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小姑娘边看表演边看着高麻子手边的小茶碗,高麻子喝一口,她就斟不多不少那么一点。
高麻子的身后站着两个彪形大汉,腰间斜挎着着长刀,打起精神守护着高麻子,其中一位就是大马庄的黑大刀,穿身青黑布粗衣,铜铃样的黑眼珠子四处观看,他额头被张一真用银元打出的大包消肿还有那么一点点,看上去满脸就那儿白一点。那场比武高麻子看他身手不错,就把结巴贾三招到身边,成了贴身护卫。
叫好声不断,一位中年汉子平躺在一块破麻袋上,他的肚子上压着一块大磨盘,磨盘上站了十个人,挤挤挨挨只容下每人一只脚,中年汉子在十人上去的刹那突然唱起《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声音沉闷带几分凄凉。
高麻子悠然自得,他喝着茶水看着表演,谁也看不出他的心思,看不到他浅笑的面孔里隐藏的杀机,自己最疼的儿子高希被张一真打断腿落下残疾,走路一瘸一拐还长了脾气,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摔茶壶砸茶碗,想到这里高麻子咬紧了牙,老子在这方圆几十里谁敢动一根汗毛,张一真这个兔崽子竟然在老爷我头上动土,这口恶气不出怎么面对那帮混混王八蛋。
一阵清脆的马蹄声,高麻子听得清晰,他知道一定是高路带着张一真回来了,好戏就要开演。
善良的人们踮脚看着表演,他们神神秘秘,说东道西,满心欢喜,却不知这世界将要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