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莫辞慢慢坐下,盯着半月池黑幽幽的池水出神,前世今生所有种种在脑中走马观‘花’似的不停闪现,最后定格为老夫人一声又一声的“公主”——
公主啊,舒莫辞自嘲一笑,如果娘是出嫁不到一年生的她,她还可以自欺欺人,以为自己身上流着世上最尊贵的血液,可娘是进府一年半后,她才出世,她不会像老夫人他们怀疑娘的贞洁,更不会相信那个万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会在做出欺辱臣妻的事后,还会任由娘好生生的留在文昌侯府内院,更何况孟玄琢的行为也绝不会是好心替皇帝找“亲生‘女’儿”!
如果她真的是所谓的公主,她与游昀之担忧的事就根本不值得担忧,但如果不是——那个宠冠后宫的俞贵妃既然与她相像,也必然与娘亲相像,第一个与娘亲相像的‘女’人,皇帝近乎幽禁的将她放在乐清殿中做贵妃娘娘,那这个与娘亲相像的第二个‘女’人,皇帝会如何对待?
皇帝能允许娘亲嫁人生子,容许她好生生的留在文昌侯府内院,她呢?没有俞国公府的强大后台,没有曾经与皇帝的情谊,她就算嫁了人,皇帝能像放过娘亲般放过她?
舒莫辞苦笑一声,轻声道,“出来吧”。
温溪一阵纠结,如果这时候是他家十三爷,肯定迫不及待扑过去安慰伤心难过的美人,可他只是个小卒子啊!这三更半夜被叫出去聊天,会不会被十三爷打击报复啊?
微不可察的空气流动过后,温溪猛地瞪大眼睛,安——安宥——他什么时候来的?他竟然一点都没发觉!
安宥朝他的方向挑眉一笑,温溪下意识要伸脚将这个夜闯他家少‘奶’‘奶’闺房的‘淫’-贼踹出去。又猛然想起温漱流的吩咐,憋屈的缩回头。
舒莫辞却根本没发觉出现在她身后的人不是她以为的温溪,长长叹了口气,“去游国公府和游二爷说,他的好意,我心领了,如今情况有变。他倒是不方便‘插’手的。我自会处置好,若是需要他帮忙,再觍颜上‘门’求助”。
舒莫辞刚坐下不久。安宥就来了,她坐着发呆,他看着她发呆,好不容易就着她话中的漏‘洞’现身。她竟张嘴就是游昀之,而且貌似原本还准备请游昀之帮忙的。帮忙这种事,他安宥难道比游昀之差?她不找他,反倒去找那个游昀之?
安统领立时不满了,“游二爷不方便‘插’手。不知道我方不方便‘插’手?”
舒莫辞惊的腾地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回头看向他,“安郅——”
安宥原本的一点小不满瞬间烟消云散。勾起嘴角笑嘻嘻看着她目瞪口呆的可爱模样,“怎么?不是你叫我出来的么?”
舒莫辞抬手‘揉’了‘揉’眼睛。这才确定竟然真的是安宥,“你——”
安宥怕和她玩笑太过引了她反感,恰到好处的担忧道,“我听小九说你不舒服,怕你是旧疾反了,实在不放心,过来瞧瞧你”。
“你什么时候来的?”
舒莫辞眼中的戒备一眼可知,安宥却理所当然的以为她是因为自己深夜出现在她闺房之外才会戒备,可怜巴巴道,“我来了都快两刻钟了,就看着你在这里坐着发呆,你不出声我都不敢出来,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找到机会出宫来见你,好不容易见到了,还怕你生气不敢出声”。
安宥一脸求可怜求安慰的小模样,舒莫辞却没有放松警惕,他与曲少徵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孟玄琢算计她的事,他也很有可能参与,更是在这当口闯进洛川楼,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他说他刚来,她却不敢全信,淡淡道,“我没事,你回去吧”。
“大晚上的在池子边吹冷风,怎么可能没事,别闹,让我瞧瞧”。
安宥说着不容舒莫辞反驳的捏住她手腕,在触她冰凉的肌肤时,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手冰成这样,你在这里坐多长时间了?不知道自己受不得冻?”
他眼中的关切、担忧不是假的,舒莫辞挣扎的动作顿了顿,她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身边的每个人都隐在重重‘迷’雾之中,让她看不清、‘摸’不透……
安宥却没发现舒莫辞纷杂的思绪,扯着她进了抱夏隔间,灼热的右手贴上她后背,温热的真气入体时,舒莫辞一个‘激’灵,这才觉出冷来,安宥暗咒一声,是他不该贪看她,害她又多吹了两刻钟的冷风!
安宥找到了一张软榻,和舒莫辞坐上去,又扯着软榻上的薄被裹住舒莫辞,这才专心运功替她驱逐体内寒气,这样的动作太过熟悉,安宥掌心传来的温度又太过舒适,舒莫辞忘记了反抗,一如既往摒除杂念,任由安宥引导着真气在自己体内疏通经脉清除寒气。
良久,安宥恋恋不舍收回手,沉声叮嘱道,“以后不准大晚上出去吹冷风,有什么麻烦事来找我,我保证给你解决的漂漂亮亮的”。
那如果麻烦事,你也有份呢?
舒莫辞缓缓睁开眼睛,起身下榻,行礼,“多谢七哥”。
安宥没来由的有些烦躁,虽然他很清楚舒莫辞一直都是这种冷冷清清的模样,“你遇到什么麻烦事了,要游昀之帮忙?”
“没什么”。
安宥勉强压着怒气,“你有麻烦都能去找游昀之帮忙,为什么不能找我?”
舒莫辞默了默,开口,“游二爷是麟初兄长,与十三哥‘交’好”。
安宥,“……”
他是不是该谢谢她的坦诚?
安宥深吐一口气,压住心头恼怒,“就因为一个游晗之和温漱流,你就相信那个游昀之,那我们还在一个‘床’上睡过,你怎么不信我?”
话一出口,安宥就后悔了,实在是这丫头太气人,他一急水匪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正要补救,舒莫辞已冷冷开口道,“别说是你信口开河,就算如你所说,只要十三哥不退亲,我就是十三哥未过‘门’的妻子,我不信十三哥,信你?”
“哗啦——”一声巨响,软榻旁的锦凳化为一堆废木头,舒莫辞惊的浑身一颤,脸‘色’却越发冰冷起来。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