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霓国和大量战略要地作为后盾,孙稷也不再犹豫,他亲自披挂上阵,接连掀起了数次猛烈攻势。
苏邛境内,十五万黑甲几乎是倾巢出动,大军一路配合精密勇猛无二,敌闻其势尽多归降,少有负隅顽抗,真可谓势如破竹,形成了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
整个对攴泽的进攻被划做了三部,第一部率轻骑做为先锋,干扰刺探,第二部率步卒充当主力,正面对抗,第三部则护送补给,运输粮草。
士气高昂的黑甲前锋继续着纵深,军旗飘扬,马蹄沉沉,身经百战的他们娴熟的摆开阵势,一轮冲锋,便杀的眼前敌人丢盔弃甲,仓皇而逃。
“真是不堪一击,没想到这些货色竟也称得上是精骑。”黑甲森森,领头老兵提起沾血的豁口大刀。“继续追击,一个不留!”
尘土飞扬,一众轻骑热血沸腾,上演了一出追逐丧家之犬的好戏。
败军四散,那群黑甲也化作几股。“我说,你们都别跑了,乖乖把狗头留下给爷爷们领赏,说不准还能少受点儿罪。”背后,那身姿壮硕如熊,孔武有力的胡茬大汉肆意嘲弄,那批败兵却只是埋头奔逃,闷声不响。
“不听劝?”这汉子颇为遗憾的摇摇头,把目光落到一个年龄不大皮肤黝黑的少年,他加快速度,随即发力从马背跃起,竟是一记十分狠辣的蛮刀。
模样稚嫩,反应却极快的少年忙抬手负刀抵挡,借相撞之力拉开两人间的身位。
“真他娘的窝囊,”黝黑少年落到地面,侧身倾斜滑铲,顺势砍下马蹄,汉子始料未及,重重的摔了个狗啃泥。
“找死!”汉子话音刚落,那少年却是没有见好就收,单臂撑起瘦小身板,刀锋乍泄而来。
“来的好!”汉子霎时转怒为喜,全力迎上,手中那柄重刀陨坠如滚落惊雷,声势压玄。
少年自知难挡,变换身形敏捷躲闪,前人重刀坠地升起迷眼尘埃,他瞅准机会,先是一肘创击,又是数招快刀连出。
重刀失力不在陨坠而下,那大汉胸口血流如柱,轰然倒地。
“呦,这位爷爷还真是不堪一击,”武功拔萃的少年逮住大汉遗马,反讥一言,扬长而去。
大汉惨死于众目,此举无疑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几名弓骑黑甲怒不可遏,羽箭奔涌如潮,更有一名同乡挚友肝胆俱裂,愤恨掷出手中铁制长矛,破风之势。
双腿夹紧马腹,少年大骂一声“该死”,转过身子以力挡力,竟生生偏转长矛,硬挨着羽箭入皮,吃力躲过致命一击,险之又险。
大漠孤烟,少年单落背影后跟着刚刚吸引来的诸多追兵,他叫佐戡,奇名奇姓,别看年龄不大,当这儿的守城骑兵却是有些年月,从应征那天籍籍无名到后来的屡建奇功,可谓十分悍勇,只是上面看他稚嫩心生轻视,功劳又多被同僚小人冒领,这才一直被压在底下,翻身不得。
钏黎内乱,两方争权,野心不小的他本想趁此机会闯出一番名号,可时运不济,天生勇武的他恰好被分到孙振这边,也难怪他喊窝囊,明明两方是势均力敌,自己这边还占着地势之利,可暗受命令的守城尉官却一直放水,导致他们这些号称精锐的骑兵一败再败,他虽隐隐猜到了什么,却也实在无可奈何。
好在他以前跟着位颇有盛名而后隐退于江湖的前辈练过,底子不差,身手又迅捷非凡,这才几次被追依旧险象环生,那使重刀的汉子也是气运不佳,这么多的奔逃败兵偏偏就给选中了他。
人倦马疲,皮肤早被炎炎烈日晒成黑色的少年血染衣襟,而身后追来的黑甲却是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紧追不舍,时刻准备将其包抄
“没完没了,这一个个都着急投胎啊?”佐戡低头,又是一轮羽箭齐齐掠过。
“逮住这小子,别给他溜了,”身后追兵居中那人竭力一箭,竟是射穿少年座下马匹蹄腿,让其鲜血管涌,不能动弹。
“去死!”趁着现在,左侧那位同乡挚友率先发难,他学被杀大汉抬高手臂,亦是一记蛮刀砸来。
“不长记性,”少年不慌不乱,弃马而下,先是滑铲斩断来人马蹄,又借势快刀刺出,不过他显然低估了周围这群追兵的配合能力,羽箭袭来,无奈的他只能收手却反被蛮刀给震裂虎口。
刀锋之上,稍显暗黑的血渍又被染成鲜红。“死在我的手下,你们运气不错嘛。”少年面色不改,左袖轻动落下黑色物件,双手抬起,竟是各执一刀。
“小子这般狂妄自大,等下可别跪着求饶。”居中那人搭箭于弦。“如此看来,恐是除了咱们黑甲,这里剩余骑兵也就这点本事还算厉害。”
“速战速决,让这小子见识一下什么才叫黑甲轻骑!”破空声与话语声齐落,少年双刀先挡乱箭,后腾空而起与那使蛮刀的深仇之人战作一团。
寒影闪烁,少年调动气血,双脚深踩入泥,以双刀硬接一记蛮刀,“死!”他似乎不用任何喘息,左手黑刀直上,于脖颈将那破绽极多的蛮刀用者毙命。
“我叫佐戡,还请你们记住这个有些古怪的名字。”少年继续保持着双刀,浑身都被溅出的鲜血包裹。
“该死的杂碎,”本着猎杀心态的另三名黑甲轻骑脸色阴沉,而居中射箭的那位更是愤怒到了顶点,拉弓的手青筋爆跳,抽出腰间配刀,不顾一切冲杀而来。
来不及做过多闪躲,瞬息之间三人冲锋而至,佐戡只能再次挥舞双刀,以一敌多,却是双拳难敌四手,渐渐落入下风,被暗中刀锋刺的血肉模糊。
“三个打一个,还能如此有脸大放厥词,黑甲轻骑,我倒真长见识了。”佐戡凛利变转招式,那嘴上功夫好似他使的第三把锐刀,虽不像前两柄有破甲之威,却也有着别样的毕露锋芒。
一言激起千层浪,本就异常恼怒的三名黑甲轻骑手段愈发狠厉,招式大开大合,尽显杀伐,不过这般虽是强了攻势,但其破绽也随之而来。
佐戡嘴角微微上扬,瞬息间的致命打击呼啸而发,他挪转左肩硬抗刀锋,手中黑色短刀行踪诡异如蟒蛇吐信。
对于眼前少年的可怕行径,连那身着黑甲厮杀惯了的老卒也显得始料未及,可刀剑无眼,一招即定生死,犹豫顷刻,回防才仅至半途的追兵又折一人。
“袁嗣!”剩下两人彻底失去理智,配合间隙逐步放大至顶,自乱阵脚。
“黑甲轻骑,呸!”佐戡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大好机会,手中双刀随着碰撞溅起淡蓝火光,以腹部开裂为损再斩一人,“现在一对一!”
俗话说愣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黑甲轻骑杀人如麻,论心性已是够狠,可对上眼前这以伤换伤以命搏命的少年却是接连后撤,心生胆寒。
“战场上厮杀惯了,今天倒是栽这儿了,佐戡,正和你说的一样,这还真是个奇怪的名字。”大漠沙尘飞天,在场仅剩的黑甲追兵便是那正居中位的箭术高手,他虽正被逐步蔓延的恐惧笼罩,但倒也没开口乞饶,自知螳臂当车,仍是流尽最后一滴鲜血。
黑甲卫从外围扫清抵挡障碍,整个主力部队距皇宫所在的攴泽越来越近,攻城、破城、占城,一切进行的都好像是那么顺理成章。
行军的队伍浩浩荡荡,好像一条臃肿的黑色巨龙。
“切,还以为能有多厉害,原来是些纸糊的东西。”战前便想要戴罪立功的大将徐泽看着最近几次大捷的军报。“我看最多五日,不对,最多三日,咱们就能攻进去。”
一身戎装的孙稷显得十分英武,他脸上并没有胜利带来的喜悦,反倒是双手搭在胸前,流露出一股颇为强烈的沉重。
“没那么简单,不说对手是十五万训练有素的精兵,那怕是十五万只仅会吃喝的肥猪,眼下这个局面也不可能如此容易。”军师韩非摇头。“这几日咱们虽然看似赢得轻松,可事实上除了几座连粮草都被搬运干净的空城,什么也没捞着,而得民心得天下,那怕是假道义咱们又必须装到底,万不可弃城中百姓于不顾,咱们虽说有霓国作为支撑,可战线拉的过长,后方运来的补给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远远赶不上需求。”
“军师,这可如何是好?”那位战场冲锋堪称一流脑子却总是不算灵光的将军有些慌张,讲真,要不是眼前这人出言点醒,他可没想到里面会有这么多的道道。
“静观其变,如今没有别的了,对弈既然已经开始,绝没有后退的余地。”韩非微笑,这天底下本就没有十拿九稳的仗。
一人统领黑甲的孙稷依然沉默,他提起桌上的鎏金酒壶,默默为自己倒了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滚烫陈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