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轻、梅三人前往无为教。
要说楚洁之初的无为教,不过是聚集了一帮愚钝的乌合之众,难堪大用。
而现在,它占庄夺地,组织周全,信仰突出,偶有教徒作怪,也能迅速平息,虽然武力不及悍匪,但其壮大的速度已经令人侧目。
三人刚刚进入无为教的势力范围,便被人拦住。
拦截之人有个职衔,自称散禄,说是上奉左御法的吩咐,特意在此迎候三人。
轻竹亭左看楚洁,右顾梅傲霜,笑道:“怪我毛躁,露了怯,叫高人勘破了。惭愧惭愧。”
梅傲霜和楚洁略一沉吟,都微微点头,来都来了,便是龙潭虎穴,也不得不来闯一闯。
三人心下明白,大家同属秘幻异术,彼此谙熟,自然无匿可隐。
散禄引他们来到一处茅草屋前。
“左御法在里面。”
三人微显迟疑,还是推门而入。
这草屋搭盖不久,隔开了三间穿堂屋,一应起居物件全无,空荡荡地漏着风。
从里到外透着古怪。
梅傲霜往东边堂屋里探头,依旧是穷徒四壁,没有窗户。
楚洁看向西屋,也空空如也。
“上当了?”梅傲霜道。
“没人啊!”轻竹亭同时道。
三人互看,异口同声道:“中计了!”说罢冲向门口。
才发现,来时的门已经不见了。
“这是秘术么?”梅傲霜和轻竹亭同修幻术,可以断定这绝非幻境。
“还是阵法?”轻竹亭也问。
“这,我不知道。现在怎么办?”楚洁直摇头。
梅傲霜道:“冷静点,引我们进来的邪教的散禄。布下这个陷阱的,不是李圆启就是无方。再高超,也左不过就是阵法秘术。咱们小心,别乱摸乱走,弄清楚再说。”说着放出袖口里的灵狐。
灵狐异常警觉,沿墙跳跃,跑了一圈回到梅傲霜的袖口里,叫唤了两声。
梅傲霜道:“没有特别的机关。”
“难道是穷庐?”楚洁皱紧眉头。
“什么意思?”轻竹亭问。
“穷庐是秘术的一门巧宗,可以困人生死,囚人魂灵。”楚洁道。
“阴损。”梅傲霜骂道。
“想困死我们,没那么容易。”轻竹亭怒道,走近墙壁奋力去推。
奇怪的是,这草屋外看单薄,内里透风,很不牢固,可是轻竹亭连推几下,却好像推在竹跳上一般。
看在梅傲霜和楚洁的眼里,只是墙壁纹丝未动,而轻竹亭却分明感受得到,他使的劲力都弹了回来。
“穷庐可解么?”轻竹亭停了手,问楚洁。
“不知道。”楚洁苦想,无奈摇头。
“无门无窗,却透风透光?”梅傲霜上上下下打量着这间牢笼。
“要不怎么说是秘术的巧宗。你刚才说它阴损,殊不知这就是弥阴补损之法。”楚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席地而坐。
“弥阴补损?怎么说?”梅傲霜索性也盘坐于地。
楚洁说道:“勾龙风雨阵扎的是人祭,有伤布阵人的阴骘,轻易摆不得。”
“无方已经摆了。”轻竹亭也坐了过来。
“所以她怕损伤阳寿,又设了这个穷庐,劫掠别人的阳寿,困住别人的魂灵,抵偿勾龙阵祭出的人命,这样设阵之人也就无碍了。”楚洁说完,猛烈地咳嗽起来。
轻竹亭脱下自己的外氅垫给楚洁。
“损不足补有余。”梅傲霜想起玉衡的话,叹道:“真是阴损的很。秘术就是邪术。钻司阴奉阳违,移花接木的勾当,统统都是夺人性命。”
轻竹亭道:“无方想困死我们,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你有什么法子?”梅傲霜问道。
“你刚才说阴奉阳违,移花接木,我看再添一条障眼之术,所谓秘术也不过如此。刚才咱们明明就是走门进来的。现在还得找到那门才能出去。师姐,你看着我的眼睛。这世间太混浊,人的眼睛就容易上当受骗,咱们去个清静的地方,眼睛就澄净清明了。”轻竹亭说罢,两人便顺利进入幻境。
“楚洁呢?”梅傲霜下意识地摸了摸袖口。
“她在外面。”轻竹亭道。
“也好。”
“师姐,你知道么?楚洁曾经和我说过,秘幻相克。”
“相克,那你怎么还在穷庐里制造幻境?”
“相克即相生,我见识过秘幻同属一境。是玉玲珑和无方联手创造的。”
“殊途同归?”
“秘幻同属异术,下乘时相克,上乘相生,真到极境时,或许就分不清彼此了。”轻竹亭幽幽叹道。
“那要恭喜你,幻术已修习到了极境。”
“极境?”轻竹亭只觉讽刺。
“轻师弟,我是真心的。秘幻古宗,承之不易。只是落在玉玲珑和李圆启这种阴险狡诈的恶人手里,才不能用于正途。如果是你这样的正人君子,若能将秘幻异术用在安邦治国之上,也是好事。”
“像玉衡一样,做个国师?师姐,你喜欢玉衡做国师么?”
“我喜不喜欢重要么!你把我带进幻境,不是为了找出口么?”
“是啊,我糊涂了。师姐你看。”
轻竹亭随手一挥,眼前的穷庐,草顶飞扬,墙泥脱落,只剩木架,而绕着这木架不停转动的是四根人的腿骨拼成的门。
白骨门没有一刻静止,飞快移动,看久了直觉得眼晕。
“怎么才能让它停下来。”
“除了无方,我看谁都不能让它停住。事不宜迟,轻师弟,你先出去。你站在那里别动,我替你看着,等门转到你那,你就冲出去。”
“不行,我怎么能把你和楚洁丢在这里。”
“总好过三个人都困在这里。你冲出去,不止好救我们,幻境也能打破,或许楚洁能知道这副白骨门的关窍,也未可知。”
轻竹亭沉默良久,幽幽地点头:“好吧,楚洁身体虚弱,师姐替我看顾着些。”
“你放心,有我有她。”
轻竹亭定下心来,闭上眼睛。
梅傲霜盯着移动中的白骨门,瞧准了时机,叫了一声:“冲出去!”
只见轻竹亭纵身跃起,白骨门一道炫目白光,刺花人眼。
再睁眼看时,她还在穷庐之中,坐在轻竹亭大氅上的楚洁嘴唇泛白,脸颊晕红,不停地咳嗽。
“他逃出去了?”
“他叫我照顾你。”梅傲霜这句话很明显,是告诉楚洁不要误会,轻竹亭绝非弃她不顾。
“我知道,他不是薄情寡性的人。”楚洁只是担心,单纯地担心轻竹亭。
“轻师弟能遇到你,真是他的福气。”
“他是怎么出去的?”楚洁的语气无比冷静。
“哦,这穷庐有一扇不停移动的门,而且这门是用人的白骨拼成的。”梅傲霜同样沉稳。
“冤劫重孽,他能出去,真是万幸。”
楚洁站起身来,披上轻竹亭的大氅,抬头望着茅草,喊着:“师父,您的养育之恩,徒弟拿这条命抵还。”
楚洁的声音穿透穷庐,绕梁不绝。
“楚洁,你这是何必?人心变了,旁人无能为力。便是师徒也是如此。”梅傲霜道。
“无方不同于玉玲珑,她是个痴情人。”楚洁叹道。
梅傲霜不再言语,抚摸着灵狐。
而楚洁则静静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