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雷滚,风狂雨骤,如此恶劣的天气里,逆潮而行,看似豪迈,实则无奈。
话说施俊本打算尽快离开青州。
可是逍遥扇的消息不胫而走,江湖绿林,士族门阀,各色帮派纷纷派人追杀施俊和方青,都欲争抢宝扇据为己有。
俩人一路躲躲藏藏,始终盘桓在青州境内。
方青提议改走水路,她说无论如何,都要先离开宋襄的势力范畴。
谁知才至海边,又遇穷匪,施俊以一敌百,夺了一艘回岸的渔船逃走。
惊风骇浪,不宜出海,船夫苦苦哀求,施俊长剑锁喉,冷冷命令:“开船!”
船在浪里颠簸,时慢时快,或行或待。
方青眼瞧他形消影瘦,疼惜不已。
“公子,东海蓬莱号称仙岛。你说的山海之界,会是这里么?”
“连你都知道,你说能是么?”施俊讽道。
方青哑然,她以为施俊只是心境烦乱,未敢言语,不想施俊又道:“你是不想离开青州吧,你们都想困住我,好图谋我的逍遥扇。”
“公子,你在怀疑我么?”方青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片痴心,竟会遭此污蔑。
“我们躲到哪,他们就追到哪。你说要走海路,他们就又来了!你还敢说你不是宋若昭的奸细么。”施俊不怒不骂,冷言冷语。
只是这种冷漠更加伤人心怀,施俊深深的刺痛了方青。
虽未长吁短叹,却已泪眼凄迷。
方青不是不知道施俊对她心存芥蒂,但她总盼着自己一路追随,能够日久人心。
“原来公子不但怀疑我,还怀疑姑娘。公子不要忘了,你的逍遥扇是怎么拿回来的。”
“宋襄奸诈卑鄙,宋若昭能好到哪去。”
“姑娘都不好了,我一个小小丫鬟更不必说了。只是如果姑娘不是真心,那她何必还你扇子,现在找人追捕,这不是自找麻烦!公子,你再有恨,也不能黑白颠倒。”
“我黑白颠倒?哼,你们宋家的人真是厚颜无耻。逍遥扇是订亲的聘礼,他宋襄琢磨多久了,自然知道参不透其中的秘密光拿着宝扇也无用处。利用宋若昭把你安插在我身边。等你打探出宝扇的秘密,再杀了我斩草除根。可惜连我也不知道逍遥扇的秘密。你没想到吧。既然今天把话说开了,你也回去复命吧。”施俊伫立船头,遥望瀚海,始终未曾回身看方青一眼。
“公子心思缜密,已经认定我是坐探。我怎么解释都没用。但我的确清白,对你没有任何图谋。你不相信,非要赶我走,还不如杀了我。反正回去也是个死。”方青哀楚。
“我不杀你,是可怜你也身不由己。可是你若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我无情。从今天起,谁敢觊觎我施家逍遥扇,我就杀了谁。”施俊冷酷。
“天下人都觊觎你的逍遥扇,你杀得过来么?”
“那就问问我的剑,不管是谁,不论多寡,我奉陪到底,正免我长剑寂寞。”说着长剑出鞘,脚下半月回弧,剑锋已至方青脖颈。
“我绝无半分觊觎你家逍遥扇的意思,也没有勾结任何人来害你。若说有错,我就错在倾慕你,你和姑娘一起时,我就倾慕公子,我对不起姑娘。你动手吧,杀了我,我也不必再对不起谁了。”
施俊家族败落,被迫退婚,又遭追杀,连番的变故让他无暇儿女情长。
哪里是天穆之野?
哪里是山海之界?
亡命天涯的施俊,日日夜夜苦苦思索。
这种痛苦就像只虫子,无时无刻不蠕动在他的心上啮咬着,勒啃着。
现在他满心满眼,所有人都想抢夺逍遥扇,所有人都想取他的性命。
可是眼前的方青,坦诚,率直。
施俊有些愣神,在他心里,方青是宋若昭的伶俐丫鬟,精灵讨喜。
一路以来,她照顾他细致周全,可人疼惜。
而此刻的方青,只是一个真心真意爱慕于他的妙龄少女,楚楚可怜又灵秀逼人。
方青泪眼婆娑,施俊不免动容。
正值俩人相视相对,海浪翻飞,波涛如怒。
船只起伏剧烈,摇晃得极其厉害。
施俊站在船头,脚底不稳,忙收剑以为柱杖。
方青眼看施俊要掉落海里,急忙伸手扶他。
船夫瞧准时机,去推方青。
方青站身不稳,拉扯着施俊一起掉进大海。
俩人在海面上扑腾挣扎,被船夫使船浆乱拍,很快,俩人就都沉落不见了。
若在以往,渔民落海亦属平常,而方青施俊之幸运,就在于他们落海之时,恰逢淮河龙王正在东海坐客。
东海龙宫奢华无比,水晶宫殿琉璃柱,翡翠帘帐白璧阶,水怪兵将无数,珍贝砗磲斗量。
东海淮河两位龙王,都是龙族中为数不多的上祀贵神,天庭里游刃有余。
“龙兄,那黄河小龙女真的已经出魄?”黄河之龙性烈如火,东海龙王只觉不可思议。
“这岂能有假!”
淮河龙王手心一展,一个人心大小,晶莹剔透的外如冰裂、内含水纹的雪棱形状的小龙魄,寒光烁烁,凌空飞华。
这幼龙龙魄,近在咫尺,它放射的华光好比人族战旗,东海龙王心潮澎湃。
龙族觉醒,指日可待!
“黄河龙女有胆识,可算龙族后起之秀。”东海龙王赞不绝口。
“龙兄,重夺天庭,必得五湖四海的龙族齐心协力,这黄河小龙女已出一魄,龙兄是否也出龙魄。”淮河龙王乘势而问。
“龙兄,你莫来欺我,只有这么一个小小龙魄,你就来要我的龙魄,不嫌狷狂么?”东海龙王沉下脸来,高犄龙角威严持重。
“龙兄,你也太小觑兄弟了。我既要统领龙族直捣天庭,自然身先士卒,我已经自出一魄了!”
“哦?”这倒出乎东海龙王意料之外。
“龙兄请看。”淮河龙王再展手心,一个比龙女龙魄翻出三倍的大龙魄,光华四溢。
便是东海的镇宫之宝,上古神蚌的万世华珠,也不能攀拟。
这不仅仅是一枚成龙龙魄,更是贵为淮河龙王的龙魄。
连自命不凡的东海龙王也不得不心生佩服,这个笑嘻嘻的瘦老头,还真是打算背水一战。
只是如此一来,上捣天庭,光复龙族的统领便成了淮河龙王,到时他以盖世之功必然称霸天庭。
那么自己还得俯首称臣,合全族之力,成全他一龙成主,东海龙王思之及此,愤然不平。
但面上丝毫未露不悦之色,说道:“龙兄为龙族真是诚心可鉴,只是我若再出龙魄,便有三枚龙魄了。龙兄还要联络其他海河江湖的龙王,这么多的龙魄,总不好时时带在身上。不如以东海为寨,我设一尊水晶冰鉴。邀请所有龙王来这里出魄,所有龙魄皆入冰鉴。龙兄以为如何?”
淮河龙王笑容渐固。
在东海设置冰鉴,无疑是东海龙王争功之举,只是他在天庭和龙族的地位不可忽视,若无它的龙魄,不但会削弱龙族的实力,甚至还会阻碍龙族合力。
“龙兄,咱们可别尚未上捣天庭,先自起争端,那可就叫人族看笑话了。”淮河龙王劝道。
“笑话,从上古就叫人看尽了,非自你我而始。这个嘛,龙兄大可不必介怀。”东海龙王是笑非笑,老谋深沉。
“好,龙兄,我既然一心光复龙族,能借东海贵宝,自然最好。咱们一言为定,你设冰鉴,出龙魄,我便亲送这两枚龙魄入鉴。”
“不急,等我造好水晶冰鉴,你请来各位龙王,届时大家齐出龙魄,再引魄入鉴。我东海神龙一言九鼎,绝不反悔。”东海龙王此时倒是信誓旦旦。
淮河龙王心中鄙薄,哼,诸王皆在,谁能不出龙魄。
“龙兄,既然说定了,那我就等你的消息,这就告辞了。”
“诶,难得淮河龙王大驾光临,怎么能让龙兄空手而回。”
淮河龙王冷笑道:“怎么,东海龙兄想通了,肯先出龙魄以为垂范了?”
“这是关系龙族生死存亡的大事,已经敲定的事情,怎可轻易更改。不过我这儿有个人,相信龙兄你,比看我出魄更加喜欢。”
“哦?什么人?”
“龙兄,你巡游江河湖海,纵横捭阖,可也要顾得好你的淮河龙宫啊。”说着掏出一片银色龙鳞,冷笑道:“龙兄,这可是你的鳞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