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坑有腥秽,三虫怒目对;
本是一砣屎,口鼻幻香味。
莫笑臭为美,名利谁不醉?
郑恩为了耽误时间,任他们撕拽,只不慌不忙,做作着欲盖弥障:“好个驴日的东西们,老子喜欢穿花衣服,扮女人玩,与你们啥闲干,你们抓我干什么?是备下酒饭,要与老子比划拳,还是有妹子嫁不出去,要赏给我?”
那些军兵任他乱骂,只紧紧拽住他,将他捆了起来
先是军头边摘郑恩头饰,边指着郑恩奚落道:“赵匡胤,传说你在京城大闹御勾栏,杀死十八个绝世名角,五城兵马司也拿你不住,武功十分了得,闹半天就这副冒充女人的德形?我们抓你你手都不敢还,也真够孬孙了!你不是厉害吗?厉害你怎么不露两手呢?”
军头这么一带头奚落,下边的军兵们便拿“赵匡胤”涮开了。
这个说:“‘赵匡胤’,你的威名是你老子的权势给的吧?你仗着你老子是朝廷红人横行霸道,你打人家人家不敢还手,你就算汴京高手了?”
那个说:“杀死一群歌伎舞女,算什么高手?是磨豆腐高手吧?有本事你刚才怎么不跟老子过过招,看看是你的赵家长拳厉害,还是我的猴拳厉害?”
又一个说:“小混混一个,竟闹得举国闻名,传成武功高超的大英雄,真他妈的会作秀!”
有人便问:“‘赵匡胤’,当年你在万岁爷面前如何作秀的,竟然‘秀’成了不怕刀砍的金钟罩、铁布衫功夫?”
有人怒道:“你父子为了捞官作秀这倒也情有可愿,不该让我们跟着受折磨。那年朝廷下旨要各军向你学习,苦练硬功,俺头儿逼着俺天天用棍子互相在身上打击,我身上经常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不用刀砍,血自己就流出来了。王八蛋,我今天也叫你练练‘硬功’!”那人说着便对“赵匡胤”抡了一枪杆子。
有人带头,大家便都过起了手瘾。这个扛郑恩一下,试试“赵匡胤”会不会千斤坠;那个打郑恩一掌,试试“赵匡胤”练没练铁布衫、金钟罩。
郑恩为了让赵匡胤走远点,任他们侮辱、戏耍、踢打,只是运气护体一声不吭。
众军兵正作贱“赵匡胤”取乐,那女捕快从人群中钻出,走上前来。
那女捕快正做攀高扬名好梦,一群军兵过来给搅散了。她心中恼怒,但大街上与人拉扯追撵,不管是什么原因,毕竟不是她所追求的“名人”范儿。她怕有人认出,急忙闪到一边,藏到了人群中。
她躲在人群中,正考虑着如何找个堂皇理由出面保护这个新交的“权贵姐们”,那些军兵已经把郑恩男扮女装揭露,叫喊着抓到了“赵匡胤”。
千两黄金,三级官品,还有随之而来的难以计算的大名声,找了一夜徒劳无功,这会儿就在眼前,她岂能不争?
她见“赵匡胤”已被捆绑,上前说道:“谢谢各位兄弟,谢谢各位兄弟相助!老姐有空请大家喝一壶!”说着,扯起捆绑郑恩的绳头就走。
军队与捕厅不是一个系统,一般军兵更是只认顶头上司,对地方上的关系大多不尿,何况按地方级别也是从九品的军头?且牵涉千两黄金、三级官品的重奖,岂会轻易送人?
军头虽看出她是捕快,仍假装不识上前拦住喝道:“大胆,赵匡胤是朝廷钦犯,你是什么人,竟敢抢夺?是不是同伙?”
“你眼不好使,不认得衣服吗?”
“女妆都能扮,何况捕快衣服,破烂店一两银子买几套,稀罕吗?”
女捕快掏出腰牌:“府衙捕厅柳文君,会写诗、会画画、会唱歌的才女,认识吗?”
“没听说过!”军头仍是一脸不屑,连看也没看一眼。
“没听说过我告诉你!这钦犯是我们捕厅昨晚发现,全城搜捕的。我现在代表捕厅,代表我们捕头大人董达,要拿他归案!应不应该带走他?”
“你代表董达,我还代表将军呢!我们半夜起床,分配到这儿守到现在,好不容易抓了钦犯,你想吃现成,门都没有!”
“是我先发现的,我不发现,你们往哪抓?”
“你发现怎么不抓住呢?”
“我正在审察!我跟踪了他半夜,正在探察虚实。并且为了揭开他究竟是男是女之谜,刚才假装磨镜,缠着检查他的身体。为了后汉长治久安,为了保卫皇上,为了抓住赵匡胤,我连贞操都赔了进去!你们冒冒失失闯了过去,破坏了我无中生有、假痴不癫的美人连环计!我不追究你们坏事责任,你们还想争功呢?休想,放手!”
“你失没失贞操是你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是我让你失的吗?为了抓住赵匡胤,我率领手下英勇搏斗,并且我在战斗中冲锋在前,挂了彩。我失去了两根手指头,这就是证据!战斗时你躲在人群里,抓住了你来摘果子,你想得好美!”
“大街上,众目所见,我为验证他是男是女,不顾自己坏了名誉,并且头上磕个包,膝盖破了皮,谁吃现成?”
……
女捕快与军头各说各的理,拉拉扯扯,争抢“赵匡胤”,早惊动了东门城门守正。
古代管理城门的官职名守正,正七品,孟州东门的守正姓常,名得富,人们习惯敬称官名,都叫他常守正。
常守正和他的名字的字面一样,总是坚持“正确”,从来不让失误,失误也是正确,或让其正确。
军头带人围住郑恩的时候,常守正正在门厅自斟自饮钻研茶艺,听见外边闹吵,走出来远远看了一眼,向手下人问道:“那女人怎么了?”
“好像是个磨镜,在街上和一个女捕快拉拉扯扯!”
“磨让她们磨去,管这闲事干什么?真是无聊!给我添这一队丘八废物有什么用?”说着,又回到屋中玩起了茶艺。
待手下报告军头和女捕快为争抢“赵匡胤”吵了起来,他才急忙又跑出门厅。他站在围观的外圈看看,见所抓之人女扮男装,脸是红的,个头也与文告上所描述的差不多,确实是“赵匡胤”,心中后悔没有及时参与,只能亡羊补牢,采取补救措施。
他挤上前去,端着上司架子训道:“吵什么,吵吵什么咧?门厅重地,是你们吵架的地方?你们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守正?”不待军头和女捕快反应,便指着“赵匡胤”向手下令道:“把这个男扮女妆的流氓押进门厅,关起来!”
门厅的人听到命令,一涌上前,夺了“赵匡胤”就走。
“守正大人,这个人是‘赵匡胤’!”军头急忙撵着解释。
女捕快也扯着绳头不丢:“这是我抓的钦犯,不是流氓!”
“你们怎么知道他是赵匡胤?脸上贴签了,身上标号了?天下红脸色的人多了,怎么能肯定就是他?女扮男装就是赵匡胤吗?就不可能是其他逃犯?就不可能是江洋大盗?就不可能是骗婚骗财的骗子?男扮女妆可以有多种原因,怎么能一口咬定?办差要认真,要多调查,多研究,要注意细微之处,要去粗取精,要透过现象看本质,这样才能获得真相!好了,押进门厅,让我审查审查!”
城门守正文职序列正七品,军头不过武职序列从九品,相差三级;女捕快只不过相当后世的合同工;二人当然不敢与守正硬抗,拒绝审查,只能跟随着来到门厅。
常守正把郑恩押进门厅,一本正经地先是围着郑恩上下看了几遍,左右转了几圈,看看手,瞅瞅脚,掀掀衣服,捏捏胳膊,然后端着架子坐上正位,庄重严肃地履行程序。他让手下站班,主簿记录,向郑恩问道:“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什么职业?为何女扮男装?为何大街骚扰闹事?”
郑恩不答,他也没有让答的意思,只是自说自话地炫耀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不敢暴露名姓,不敢报家庭地址,你身份一定有问题。你一句话不说,是害怕露出口音;你站那仰着脸不服气,说明你过去强横,习惯成自然;你手上有茧,筋肉强健,说明你练过武功;你内衣多日没洗,说明你无家可归,在到处流窜;来到城门口,说明你是想出城去;你女扮男装,说明你不扮女妆出不去!你诡计多端,狡猾至极,妄想李代桃僵、瞒天过海、假痴不癫、欲擒故纵;这会儿还一声不吭地硬抗,还在妄想以逸待劳、借尸还魂、蒙混过关!你不是流氓,也不是无赖,不是小偷,也不是强盗!你再狡猾也逃不脱我的火眼金睛!你就是大闹御勾栏,潜逃到此地的钦犯赵匡胤!”
常守正说着,拿茶杯当醒木在桌子上一拍,大声向手下吼道:“经审查,他就是钦犯赵匡胤!把他给我抓起来!”
“赵匡胤”本来就被军兵捆得结结实实的,深谙头头抢功之道的手下还是一涌上前,把军头捆的绳子解了,用门厅的绳子又捆了一次,并且还郑重其事地报告:“报告守正大人,钦犯已经束手就擒!”
“捆结实点,莫让他跑了!告诉门口,赵匡胤已经抓到,可以放行了。大家都辛苦了,今晚一人一碗羊肉烩面,公款报销!”
门口检查行人的军兵、捕快听说抓到了红脸汉子赵匡胤,大功告成,戒严令自然取消,对出城的人们便不再检查了。
挑着箩筐、戴着竹笠、涂成白脸的赵匡胤随着人流,轻易地出了城门。
军头和女捕快被常守正一番装模作样,顺穿横绕,前后颠倒的废话给忽悠迷了,在一边跟泥菩萨似的,痴瞪着两眼说不出话来。实际上,常守正废话连珠炮似的,他们想插也是插不上的。直到常守正皮笑肉不笑的下了逐客令:“二位慢走,有时间到门厅喝茶!”他们方才想明白常守正审问复查只不过是个借口,目的是转一个空圈把二人之功转到自己名下,都吵嚷起来。
军头要率部回营,向将军汇报;女捕快更是撒泼打滚,要在门厅上吊;门厅霎时闹成了一锅粥。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超级变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