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右侍郎钱笙,一个圆滚滚的胖子。
李信在太康初年刚受封靖安侯的时候,就在兵部做了一段时间的兵部侍郎,那时候钱笙还是他手下的一个员外郎,三年后李信荣升兵部尚书,钱笙就攀上了靖安侯府的高枝,一路高升,做到了兵部侍郎。
如果算时间,他比叶璘在兵部做侍郎的时间还要长久,按理说应该是他升左侍郎,叶璘任右侍郎,不过叶璘的根底比他深厚的多,因此后来居上,直接做到了兵部左侍郎的位置上,并且接过了兵部最重要的武选司。
但是钱胖子在兵部待的时间久了,人脉关系都要胜过叶璘一些,他如果想要拿到兵部武选司的勘核印,不是什么难事。
能够做到这件事的,整个兵部也就四个人,除了武选司的郎中和员外郎之外,也就只有这两个侍郎了,叶璘是李信的师兄,两家人同气连枝,就算叶璘要做这件事,也必然会提前跟李信打个招呼,不可能就无声无息的在背后捅刀子。
那么,值得怀疑的也就是这个钱胖子了。
钱胖子脸色骤变,他从椅子上起身,对着李信作揖道:“太傅……下…下官主管的是库部司还有职方司,不可能拿到武选司的勘核印……”
李信是兵部的主官,兵部的官员一般都会称呼他为尚书,或者堂官,而钱笙却是用李信最高的头衔称呼他,足见其人谄媚之处。
钱笙胖胖的身子都有些颤抖了。
“下……下官无论如何,也不敢做出这种事情……”
一身黑衣的李信,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没有看钱笙,而是回头看了一眼叶璘。
“师兄,这份文书出自大都督府,但是一定在武选司里走过,劳烦师兄帮忙查个究竟,今日不查出结果,兵部所有人不得离开兵部衙门。”
他面色平静。
“我就在这里等着。”
叶璘起身拱手道:“下官遵命。”
两个人虽然是师兄弟,但是在兵部衙门里,李信是主官,叶家人向来公私分明,因此他对李信毕恭毕敬。
事实上,李信刚才称呼他为“师兄”的时候,他都微微皱了皱眉。
叶璘起身之后,带着驾部司还有武选司的郎中员外郎,退出了李信的班房。
李大尚书挥了挥手。
“除了钱侍郎之外,其他人可以退下去了。”
李信虽然不怎么在兵部,但是他的权位摆在这里,而且军伍出身,发号施令的时候自然有一股气势在,一众兵部官员立刻起身,退了出去,只剩下钱笙一个人,留在尚书班房里。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钱胖子再也坚持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李信面前,他低着头,声音颤抖。
“太傅,这份文书绝对与下官没有任何关系,下官不主管武选司……下官……”
一身黑衣的李尚书,慢慢坐在了主位上,面无表情。
“是不是你做的,一会儿自然可以查出来,今日本官就在兵部等着,不出结果,谁都不要想离开兵部。”
说着,他看了钱笙一眼。
“你钱侍郎如果家里没事,就也坐在这里跟本官一起等着就是了。”
此时的李大尚书,心里无疑是很愤怒的。
原因很简单,钱笙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
太康元年的时候,李信受封靖安侯,任兵部右侍郎,那时候兵部尚书还是李慎,左侍郎是那个在兵部做了二十来年的老侍郎谢隽。
彼时钱笙不过是职方司的员外郎。
当时李信不过十七八岁,任兵部侍郎,兵部里的人很多是不太服气的,也是这个钱胖子第一个低头,成了李信在兵部的第一个下属。
三年后,李信西征凯旋,荣升兵部尚书,虽然不怎么插手兵部事宜,但是搭上了靖安侯府的钱笙,也因此步步高升,做到了兵部侍郎的位置。
如果不是李信,这个胖子恐怕最多止步于职方司郎中,不太可能更进一步,他是借着李信的风,做到了兵部右侍郎,甚至在之前的十年时间,身上一直有靖安侯府的标签,算是李信的“门人”。
本来,李信只是怀疑可能是钱笙干的,但是看到这个胖子慌慌张张的神情,他心里几乎可以断定,一定是这个钱胖子干的。
事实证明,这种喜欢趋炎附势的人,在碰到更大势力的时候,会毫不犹豫的转拜他门。
钱笙是个文官,在他眼里,几位辅臣一定是比李信的权势更大的。
靖安侯爷面无表情。
“钱侍郎不用跪在地上,你我同朝为官,在兵部不过相差一级,李某当不起钱侍郎如此大礼。”
钱笙脸上的肥肉乱颤。
李信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小胖子,十来年时间过去,他的身材越发肥硕,如今几乎成了一个球形。
这个胖子依旧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不过李信闭目不言,钱胖子也不敢说话,于是尚书班房里,鸦雀无声。
气氛到达了冰点。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钱胖子额头上开始慢慢渗出冷汗。
他是兵部右侍郎,武选司的勘核印他自己不可能拿的到,只能靠多年人脉,让武选司的人帮他去做这件事,但是这事瞒不了人,只要彻查一番,很容易就会把武选司里的那个人抓出来。
毕竟,有资格用勘核印的人并不多。
而且,勘核印这种大印,都不是一个人可以触碰的,必须要两三个人一起才能动用,只要把人聚到一起,事情瞒不住多久。
一个时辰之后,李信依旧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神。
而钱胖子再也坚持不住了。
他跪在地上,往李信旁边爬了两步,连连叩首。
声音都带着颤音。
“太傅……下官…一时糊涂啊!”
“是几位宰辅召我去尚书台吩咐下来的,下官只是一个侍郎,哪里敢……”
靖安侯爷缓缓睁开眼睛,冷冷的看了钱笙一眼。
“尚书台也不能坏了王法,他拿文书来兵部勘核,你送到武选司不行?怎么,尚书台的老头,亲自吩咐你私印勘核印了?”
钱笙几乎都带着哭腔了。
“几位宰辅说,让下官,尽量通过这份文书……”
“下官应该通知太傅的,下官糊涂……”
李信面无表情的看了这个胖子一眼。
“钱侍郎,你我先前还算交好,逢年过节,我府上的礼物你没有断过,哪怕是先前我被下了大理寺大狱,该送的东西你也没有少送。”
说到这里,李信缓缓闭上眼睛。
“从今日起,咱们之间的香火情分,就算是断了。”
钱胖子浑身颤抖。
“太傅,下官…知错了……”
李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背负双手。
“你私印兵部勘核印,犯了兵部的机会,本官身为兵部尚书,暂停你兵部右侍郎之职位,至于私印勘核印之事,本官无权处置你,两天之后大朝会,本官会如实上报朝廷,交给三法司处理。”
李信面无表情。
“你这些年来,越发肥胖的原因,相信三法司也不会查不出来。”
“他们查不出来,本官也会帮他们查出来。”
说要这句话,靖安侯爷推开尚书班房,头也不回的迈步走了出去。
钱笙跪在班房里,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