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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9章 临近大婚

    ——就连冒顿自己,也是通过鸣镝弑父,才夺得单于的位置!

    如此源远的‘反叛’基因,使得匈奴政权交替时期,左贤王必然会紧跟在单于左右,以免发生意外。

    而现在,身为左贤王的稽粥重新回到了河西,准备在开春之后,继续进行灭亡月氏的国战。

    这其中,必然出现了什么变故。

    准确的说,是这个变故,让本来命不久矣的冒顿,平白续了几年寿命。

    “难道冒顿的媳妇儿,也骂了他一声老狗?”

    正当刘弘臆测着冒顿身上发生的变故时,秦牧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目光中,也是隐隐带上了愤恨。

    “臣正欲将此事,告与陛下知。”

    说到这里,秦牧一扫先前的轻松,满是郑重道:“韩使于马邑等候陛下圣谕之时,臣尝以此事相探;然韩使顾左右而言他,未曾答复。”

    “后臣于马邑偶捕奸兰之商,以此问之,方知狄酋何以弥弥日久而未亡。”

    “据此人所言:狄酋冒顿于岁中之时,饱受五谷不畅、恭厕不行之苦,本将亡故;然自狄使团回转匈奴,冒顿不数日便病愈。”

    说着,秦牧的面上已是按捺不住的愤恨。

    “而后,草原便涌起一则流言:汉有神物,名曰大黄···”

    听到这里,刘弘已经知道,到底发生何事了。

    作为游牧文明,匈奴人与后世的蒙古、鞑靼等游牧政权一样,都必然无法逃脱因长久食用肉类、乳类,未能获取其他微量元素,所导致的轻微中毒。

    冒顿,应该就是在年老之年,逐渐无法抵抗肉、乳制食物在体内长期积存下来的毒素,险些在年中便秘而死。

    但最终,冒顿却很可能因为得到了一块大黄,方得以捞回一条命。

    作为穿越者,刘弘对大黄的功效再清楚不过——攻下积滞、泻火凉血!

    即便是在后世,大黄也属于中医最常用的泻药之一。

    对于饱经‘便秘’之苦的匈奴人而言,任何有通便功效的东西,都配得上‘神药’之称。

    但刘弘却从秦牧目光中的愤恨中,看出了另外的东西。

    ——如果单单是冒顿侥幸没被粑粑憋死,秦牧断然不至于怒火中烧,甚至在刘弘面前,都无法按捺住胸中愤怒。

    只怕除了此事外,秦牧还从那个走私商人嘴里,得到了其他情报。

    没让刘弘好奇多久,秦牧便将那个令刘弘骇然失色的情报说出。

    “陛下,如今草原传言:馆陶主外嫁随行之人,有一寺人,名曰‘田丹’;馆陶主入胡之后,此人便投效狄酋冒顿,深受信重!”

    “臣闻而惶恐,复以此相问于云中守,方知确有其事···”

    当秦牧说出‘外嫁使团有太监投靠了冒顿’时,刘弘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掉!

    ——历史上的大汉奸中行说,不是已经把自己招安了吗?

    怎么又出了个大汉奸?

    田丹?

    这又是个什么鬼?

    就听秦牧继续咬牙切齿道:“据传言,田丹此人本于宫中做事;于省御监中行说结怨,故为监吏加卫馆陶主外嫁之随行。”

    “俱云中守所言,此人极狡;至胡而面敌酋,以攻汉之事相说,更教胡以清点牧畜、丈量草场之技!”

    说到最后,秦牧面上愤怒已是喷薄而出。

    “更有甚者,其离长安之时,于北阙所立之奸言,如今竟于草原流传着甚广;狄左贤王闻之,亦以国士之礼相待。”

    等刘弘下意识问出‘那贼子说了什么’后,那句记忆中尤为清晰的名言,从秦牧的最终次第吐出。

    “田贼将行,于北阙立言:此我行也,必汉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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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怅然若失的与秦牧结束交谈,刘弘来到平日里最喜欢的瞭望台,目送秦牧的身影自司马门离去。

    “田丹,中行说···”

    苦笑着摇了摇头,刘弘便将此事,归为历史的必然。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原本的历史中,中行说作为人类史上第一个名垂青史的汉奸,对于匈奴的强盛,可谓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凭借中行说所教授的清点牧畜、丈量草场、以比例向各部族征收‘贡献’等方式,匈奴方得以在老上单于统治期间,完成了整个文明的升华。

    而这一世,中行说虽未被送往草原,却也将另外一个‘比汉患者’的太监,亲手送上了青史留名的不归之路。

    虽然这个田丹,刘弘从未在史料中见到过,但毋庸置疑,此人的意外出现,将使匈奴如历史上那般快速强大起来,对汉室造成更大的压迫。

    ——中行说在历史上的所作所有,又不是什么有技术含量的事儿!

    左右不过是给匈奴人教算术,然后拼命怂恿匈奴人攻打汉室,在汉使前往草原时,趁机羞辱一番罢了。

    这点事儿,但凡是个太监,都做得出来。

    不过对于此事,刘弘此时却也没有愤恨,或者遗憾了。

    刘弘也想明白了:历史上,中行说喊下那句‘此我行也,必汉患者’,并十分硬核的将之付诸行动,其实和他本身的性格关系不大。

    无论是谁,被强制送往国外,一片仍旧野蛮的大草原,心中都会有怨气。

    再加上太监这个群体,本就因身体的缺陷,性格普遍偏激;突然遭遇如此变故,黑化的概率自然小不到哪去。

    说白了,无论把谁放到中行说在历史上的位置,只要那人是个太监,又多少沾点激灵,就必然会做出和中行说同样的决定。

    这与他们的性格无关,甚至与他们的主观意愿,关系也不是很大。

    就如同历史的滚滚车轮,能把一切螳臂当车的人碾碎,历史的车轮,也能把人逼上本不属于自己的道路。

    一句‘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就足以道明这一切。

    想到这里,刘弘便释怀了。

    ——自己在历史上看到的,只是几个冰冷的字,一个刻板的结果而言;至于造成这个结果的前因后果,刘弘一概不知。

    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因历史上的刻板印象,先入为主的仇视某些人了。

    如吴王刘濞、下一代楚王刘戊,甚至于即将成为齐王的刘遂等。

    他们在历史上反叛,主要因素,还是大势所趋。

    ——刘濞反,是因为手头钱太多,才让他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想要过一把皇帝的瘾。

    刘戊反,也同样是安生日子过太久,朝廷也确实有意削夺楚国封土,刘戊不愿坐以待毙。

    至于历史上的刘遂,那更不用说——即便撇开‘赵王’这个风水极差的王位,光是赵国所处的战略位置,就足以让大多数心智不坚定的人萌生反意。

    说白了,刘濞并非天生叛贼,刘戊也非谋逆专业户,刘遂,也并非先天性叛乱综合征宦者。

    所以,与其对这些人先入为主,以历史上的固有印象作为参考,对其严防死守,倒不如理清这些人在历史上反叛的根源问题,并将其解决。

    总的来说,田丹的出现,还是让刘弘有了一些感悟。

    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历史上,中行说助纣为虐,帮着匈奴打汉室,天下人骂中行说的架势,都快赶上川建国在位时期了!

    结果怎么样?

    屁用没有!

    中行说该吃吃,该喝喝,没事儿羞辱一下汉家君臣,在草原待的不亦乐乎。

    但在老上亡故,军臣上位之后,中行说被右贤王‘叛乱’所牵连,被军臣流放到了北海。

    便是如此,中行说也属于安享晚年,寿终正寝。

    说白了:光生气、咒骂,是无法解决问题的。

    田丹取代历史上的中行说,成为新一代大汉奸已经是既定事实;作为掌权者,刘弘所需要做的,是针对性的制定反制措施和方案。

    比如来年开春,刘弘就很有可能受到一块长宽各一尺二寸,比常规规格长一寸的国书。

    再比如后年的河南战役,刘弘很可能要先面对匈奴派使团敲诈,在‘如愿以偿’的遭到刘弘拒绝后,匈奴人便将大举入侵,掀起河南战役。

    如何解决这些事儿,才是刘弘应该考虑的。

    总的来说,田丹的意外出现,对刘弘地计划造成的影响并不大。

    而在秦牧离开之前,刘弘怀着万般无奈,终于将那句羞死人不偿命的话,在秦牧面前道出。

    “卿家中,可有适嫁之姊妹?”

    即便是此刻,秦牧那喜出望外的神情,也依旧在刘弘脑海中眷恋不去···

    但没办法:召回韩王部一事暂时被搁置,秦牧没能从中捞取功劳,要想让秦牧成功登上卫尉的位置,就剩下这一种办法了。

    ——幸为外戚。

    这样的手段,在历史上也是屡见不鲜。

    高皇帝刘邦感念于小老弟石奋勤勤恳恳,又苦于石奋没什么能力,最终只能是收个石奋的姐妹入后宫,给石奋安一个外戚的头衔。

    至于文帝一朝,那更是不用说——若非外戚的身份,薄昭无论有多么才华卓绝,都不可能官至车骑将军。

    收某个臣子的姐妹进后宫,在汉室属于较高规格的‘恩赐’——高皇帝一朝,甚至有不少臣子把姬妾乃至于妻子送给高皇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而秦牧的状况又比较特殊:能力基本够,但资历不丰,家世不显。

    在这种情况下,刘弘若强硬的将秦牧扶为卫尉,那必然会让那些正在排资论辈,或以显赫家世行走于朝堂的功侯贵勋感到不满。

    任命秦牧为卫尉一事,甚至有可能在朝堂遭遇巨大的阻力,从而诞生变数。

    资历不够老,身份不够高贵,这个问题,也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收个秦家妹子入后宫,让秦牧成为外戚。

    外戚的身份虽然谈不上多高贵,但也能勉强赋予重任了——皇帝给小舅子封官,朝堂也没法说什么。

    对于如此高规格的恩赏,秦牧自然满是欢喜,连忙道出了不下十个家中姊妹的人名、长相。

    此番回家,秦牧就要开始准备送某个姐妹入后宫,从而捞取一个外戚的头衔了。

    当然,从现在开始,此事就不由刘弘做主了——后宫入嫔,加封外戚,都属于太后的职权范围。

    按照正常的流程,秦牧回家会先和家中长辈汇报此事,等长辈同意,再亲自去长乐宫拜见张嫣:太后啊,陛下想娶俺妹子,俺家里长辈也都没意见~

    到了那时,张嫣就会先让秦牧回去,暗中派人打听秦氏女的脾性。

    旬月过后,张嫣便会派人至秦家,考察一下选定的女子,并将结果告知刘弘。

    作为儿子,刘弘自然是只能说一句‘任凭母亲做主’,而后,张嫣便会派人将那位女子接回长乐,教导其宫中礼仪。

    虽然只是‘纳妾’性质,但如此繁杂的程序走下来,等那个秦家妹子进未央宫,也得是来年开春之后的事儿了。

    而刘弘最近最为头疼的事,恰巧也与此有关。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张嫣这几日明里暗里,尽劝刘弘早日大婚!

    虽然话没说太直白,但隔三差五一句‘想抱孙子’,也足以让刘弘抓耳挠腮。

    按道理来讲,刘弘倒也确实该立后了。

    ——加冠而亲政,这两件事中间,其实还夹着一件事:大婚。

    男子加冠而成人,成人则当成家,成家方成人,故而临朝亲政也。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先后顺序。

    天子亲政,就等同于国家有主;天子已经可以主持各种政治活动。

    而在汉室的政治活动中,女子,也是有参与权的。

    鲁母侯这样的女侯爵先不说,即便是寻常功侯家中的妻子,在岁初大朝仪之时,也同样要进入未央宫。

    功侯们和天子一起在前殿议论国事,而功侯夫人们,便会在皇后的率领下,在后宫相聚。

    也就是说:皇帝要想证明自己已经能处理、参与政治活动,那理论上,就必须要先立后。

    撇开这层政治含义不说,天子哪怕不着急立后,后宫也必须尽早进人。

    ——皇位世袭罔替,就意味着天子有后这件事,将直接关系着天下和朝局的安稳!

    历史上,文帝刘恒携子登基,自能稳坐钓鱼台;景帝登基时,长子刘荣也已十四,早就度过了‘一到六岁’这段夭折风险期,故也能安然自若。

    到了武帝登基,这件事便曾让汉室朝堂,陷入短暂的动荡之中!

    阿娇皇后不育,馆陶公主背靠着太皇太后窦氏,又对后宫入嫔之事百般阻挠。

    可怜武帝爷十五岁登基,直到十三年后的二十八岁,都未得一子!

    看着武帝爷一天天步入中年,后宫诸嫔的肚子却一点没有动静,朝堂便逐渐诡波暗涌。

    作为武帝亲舅舅的田蚡,得武帝任以为丞相,居然都到看见姓刘的诸侯,就相邀密谋‘一俟宫车晏驾,当立者非大王而何?’的地步!

    也怪不得武帝爷,在二十八岁‘老来得子’,刘据刚一降生,就被武帝火急火燎的立为太子,以稳定朝局。

    从武帝爷的亲身经历便足以看出:有没有儿子,对于汉室天子而言,有多么重要。

    甚至可以这么说:汉室天子,只有在有了儿子之后,才是一个完整的皇帝,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皇帝。

    在第一个儿子诞生于人世,并安稳度过六岁之前的夭折高风险期前,汉皇虽名为天子,却无时不刻面临着‘旁支夺嫡’的风险。

    从这个角度而言,刘弘也确实应该早开后宫,疯狂收妹子,好早点生出一个儿子来,让朝臣百官,乃至于天下安心。

    但不知为何,刘弘总有些抗拒在短时间内开后宫。

    或许是前世沉迷研究导致的恋爱自备,让刘弘一时间竟有些担心:等后宫进了妹子,该如何与这些妻子相处。

    作为后世人,刘弘对一夫多妻也有一股本能的抗拒——虽然抗拒没什么卵用。

    除此之外,刘弘还有两个相对切合实际的忧虑。

    其一,自然是这具躯体如今才十六岁;过早的品尝禁果,刘弘担心身体发育受到影响。

    ——高大伟岸,可事关天子威仪!

    再者说了,刘弘还想多活几年,在死之前把太子教育好呢。

    这其二,就是刘弘对于皇后人选的纠结。

    按道理来说,作为穿越者,刘弘应该竭力的避免皇后出自功勋之家;汉室的时代背景也如此:功侯贵勋之女可以为嫔,不可为后。

    这样一来,就可以避免‘老子在朝堂舌战群儒,女儿在后宫艳压四方’,内外勾连的事情发生。

    但皇后不能出自功勋之后,却不以为着皇后,不能出于太后的家族···

    历史上,惠帝皇后是吕后的孙女张嫣;景帝皇后是薄太后的孙女薄皇后;就连武帝爷的第一位皇后,也是太后窦氏的孙女陈娇。

    这样的情况下,刘弘其实很难避免张嫣塞个亲戚过来,做自己的皇后。

    ——太后亲自为天子挑选品行端正的女子,皇帝能怎么办?

    认下吧?

    不想。

    不认吧?

    又不知道如何拒绝。

    “太后啊太后,可千万别逼朕啊···”

    哀叹一起,刘弘便将目光移向数里外的长乐宫。

    但无论让谁做皇后,刘弘大婚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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