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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4章 捉襟见肘

    少帝成长计划正文卷第0194章捉襟见肘待等传诏侍郎飞奔出宣室之后,刘弘再度将紧锁的眉头移回堪舆,思虑着什么。

    即便诏令传至典客,匈奴使团觐见,也是明天的事了——外使入朝,首当沐浴更衣,方得慕天颜。

    即便撇开匈奴人不说,也依旧有几个迫在眉睫的问题摆在刘弘面前。

    睢阳防线,究竟要不要守?

    派谁去守?

    夹在函谷关和梁国之间,位于河内、河东交界处的荥阳,该派谁去守?

    以及目前首要大事:对于叛军的‘讨贼檄文’,应该如何作出应对?

    每一桩、每一件,几乎都是关乎这场诸侯叛乱最终结局的重大决策。

    目前长安中央的防备力量,可谓捉襟见肘。

    由远在飞狐迳的车骑将军柴武掌控的边关将士,几乎是完全无法调动——即便刘弘最终通过和亲稳住匈奴人,但边关防务,绝对不能交到一纸随时可以撕碎的外交条约之上。

    关内,地方郡县兵更是要保障治安,以免战争在关中引发混乱。

    长安朝堂如今可以调动的,只剩拱卫长安的北军,以及原南军,今强弩都尉部。

    强弩都尉部,在原南军数百遗卒为框架,召集地方郡兵重建才不久,还完全不足以被称之为一军;若要出征,也只能是将北军派出去——还只能派一部分。

    作为目前长安中央仅有的一支可调动的武装力量,北军起码还要留一半以上的编制,镇压关中,以备不测。

    吕后驾崩之时,齐哀王刘襄一路进抵荥阳,差最后一步就要兵临函谷;即便是在那种危急存亡的时刻,吕禄吕产也只是将北军七部校尉中的三部派了出去。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此次悼惠王诸子发动的叛乱,可谓与那次‘诛吕’行动极其相似:齐国兵进逼关中,朝堂又有内因,最终目标,也同样是汉室的掌控者。

    如此说来,刘弘非但不能将北军全部派出,还要时刻戒备留守关中的部分——x氏左袒之典故,发生那么一次···

    嗯···

    两次,就够了。

    北军无法使刘弘百分百放心又使得派出去镇压叛乱的那部分其主将人选也是一个难题——此人必须得保证自己能将北军的骄兵悍将震慑住,并按朝堂意愿平叛而非是调转枪头如诸吕之乱时的灌婴那般,跟叛军首领眉来眼去。

    有‘前科’的大将军灌婴自然就被排除在了此次平叛主帅的候选名单之中。

    太尉周勃,又被太后张嫣强硬的关在了廷尉大牢之中——便是周勃仍为太尉刘弘也不可能让这段时间极力争取领兵出征的周勃如愿以偿。

    军方第一人、第二人被排除在外第三号巨头柴武又要主掌北墙防务,摆在刘弘面前的选择,可谓所剩无几。

    郦商亡故,虫达年老开国元勋中可堪一用者几乎都已逝去,或即将逝去。

    新生代如郦寄、秦牧等青年将领,又还没有成长到足以掌控一场战役的地步。

    与其说,刘弘选择面小,倒不如说已经没有合格的人选可供刘弘选择了···

    疲惫的揉了揉眼角,刘弘稍启略有些干裂的嘴唇:“诸位皆久行军伍之宿将当可解朕之忧:为今之乱,吾汉室当何以应之?”

    言罢刘弘便将满怀着期待的目光撒向殿内众人。

    但不过片刻,视野所及便将刘弘的期待撕碎···

    诸侯叛变天下将乱之际汉室权力中枢对兵事但凡有点知解的人,都已在殿内。

    在太尉意外出缺的状况下,大将军灌婴以军方实际主事人的身份,领衔出席此次战略统筹回忆。

    除灌婴之外,开国功侯如今尚在世的,如太仆陈濞、卫尉虫达,乃至于年过八十,行将就木的老太傅王陵,都悉数到场。

    汉立二十余载,开国皇帝刘邦留下的班底,可谓凋零大半。

    开国功侯十八人之中,如今还在世的,只剩第四位的绛侯周勃,第九位的颍阴侯灌婴,十二位的安国侯王陵,十三位的棘蒲侯柴武,以及最后一位的曲成侯虫达尚在世。

    周勃、灌婴政治成分敌对或存疑;王陵、虫达年纪太大;柴武更是全掌边关战事,根本无暇抽身于对内的叛乱镇压。

    就连在汉室开国功侯中排名第十九位,不在第一批受封名单中的博阳侯陈濞,都已是年近六十。

    无可奈何之下,刘弘甚至将目光撒向了郎中令令勉,寄希望于年不足四十的令勉能够站出来,为刘弘撑起局面。

    但刘弘心里清楚:令勉如此‘年轻’的资历,根本无法支撑令勉以平叛大军统帅的身份,统领全局。

    被刘弘直勾勾盯着,让令勉不得已稍稍走出,躬身一拜:“若陛下所忧,乃梁、河东、河内之安稳,臣确有遇见一二,可为陛下斟酌之用。”

    话虽如此,但令勉庄严中略带些苦涩的目光,也同样提醒着刘弘:别说是成为平叛主帅了,就连撇开本职率军出征,令勉都觉得很不妥当。

    “郎中令且言之,朕自无怪罪。”

    得到刘弘许可之后,令勉再拜,走到了堪舆面前。

    在令勉的详细解释下,齐军的行军路线,战略目的,乃至于会遇到状况,都一一展现在了殿内君臣面前。

    与历史上吴楚所面临的路线不同,齐国军队要想进逼关中,只有两种选择。

    其一,自临淄出发,取道济南一路西进,攻下平原郡,自东进入赵国境内。

    只要齐军选择了这条路线,那此次叛乱就将使汉室大半个北方陷入战火之中。

    对齐军而言,好处自是很明显:同样没有诸侯王坐镇的赵国军队,将如琅琊军队一样,‘加入’到叛军行列之中。

    与好处相比,弊端也同样直白:取道赵地,就意味着齐军与最终战略目标——函谷关的距离,较之于临淄更远。

    兵贵神速,乃兵家古往今来的硬道理。

    拉长战线,延长进军路线,意味着齐军一路上将会遇到更多阻碍,也意味着长安中央将具有更多的时间,对战役做出反应,以及动员。

    光从这一点来看,历史上无论是高祖时的黥布,还是景帝朝吴楚之乱时的刘濞,都没有选择这条绕远路的叛乱路线,是十分正确的。

    ——以弱击强,以一国之地对抗坐拥天下的长安,对胜负影响最大的一个因素,便是时间。

    所以齐军的行军路线,其实只剩一条。

    ——自临淄出发,一路南下,沿经鲁地直扑丰沛!

    只要丰沛落入齐军之手,那刘弘就等于输一半;即便长安取得这场战争的最终胜利,刘弘也将蒙上无法洗清的污点!

    龙兴之地落入叛军之手,刘襄能做的事也就更多了——比如祭奠一下刘邦的庙宇,做出一副‘为高祖皇帝扫除奸臣’的姿态,稳固大义旗帜之类的,都能把刘弘恶心死。

    即便没能攻下丰沛,亦或不取丰沛,叛军也同样可以绕道西进,直逼梁国。

    如此一来,刘弘需要做出的战略部署就很明确了:第一道防线,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守的丰沛!

    这一道防线的战略目标,不以阻挡叛军为主,而是以护卫汉室龙兴之地,保留刘弘最后一丝颜面为首要任务。

    第二道防线,就是历史上的吴楚之乱时,将天下目光全部吸引过去的梁国,准确的说,是梁都睢阳。

    睢阳,才是肩负起将叛军阻挡于关外,确保关中不被战火波及的防御重点。

    除此之外,长安还必须出于稳定人心,打击敌方信心的目的,派大军驻扎于函谷关和睢阳之间的军事重镇:荥阳。

    盖因为荥阳自设立之日起,就肩负着统一政权最重要的战略防守任务:护卫敖仓!

    自秦收天下米粟屯于敖仓之时起,敖仓便充当着政权命脉的作用。

    如果说,秦之咸阳、汉之长安,是中央政权的大脑,那说敖仓是政权的心脏也毫不为过。

    秦末,起义军遍地而起,秦廷甚至不惜将北方长城军团召回,赶往赵国境内平叛之时,敖仓没动一粒粮食。

    半年前的诸吕之乱,诸侯大臣共诛诸吕,身为长安政权实际掌控者的吕氏外戚,可谓是内忧外患;但敖仓还是没有少一粒粟米。

    即便是原本的历史上,吴楚联军兵临睢阳城下,梁国军队在短短数日便阵亡上万,梁孝王一日七封求援血书送往长安之时,由大将军魏其侯窦婴镇压的荥阳,同样没有让敖仓少哪怕一粒粮食。

    敖仓的存粮,便是整个汉室军队心里的强心剂,长安朝堂心中的定海神针。

    无论状况糟糕到何种程度,只要敖仓还在,那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反之亦然——只要敖仓失守,胜利的天平就将迅速向叛军倾斜,关中人心惶惶,民心军心大乱!

    到了那个地步,刘弘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秦三世子婴。

    想到这里,刘弘目光中的沉重便缓缓散去,转由一股自信所取代。

    “即刻拟诏:加隆虑侯灶卫将军衔,许便宜行事;令即刻率征越大军北上,限夏五月戊寅日前抵至丰沛,以护太祖龙兴之所!”

    周灶带着征越大军滞留南方,已经快半年了。

    大军因水土不服所导致的非战斗减员,也早已严重到此次征越战役进行不下去的地步。

    借此机会,以一个合理得由头将大军召回,在解决如今长安中央‘无可用之军’之困局的同时,还能将此次征越失败糊弄过去。

    如今不过四月初,最晚再四月中下旬,周灶就将受到长安的命令,启程北上。

    实际上,刘弘也早已从柴武口中得知:周灶大军早在春二月,就已经遭受不住长沙的湿闷,而稍稍北撤至长沙-南郡交界了。

    得到消息之后,刘弘虽没有立马许可周灶班师,但也委婉的下令:大军北撤五百里,驻扎待命。

    若不出意外,周灶大军现在应该是在淮南、汝南交界处,距丰沛不足千里。

    在齐军同样距离丰沛上千里,且沿途有地方军队阻挠的情况下,周灶早于齐军抵达丰沛不是什么大问题。

    哪怕周灶暂时丢下伤员辎重,挑选精兵数万北抵丰沛,也足以将丰沛围个水泄不通。

    如果刘襄真的砸十几万大军死磕丰沛,那长安中央就能有更多的时间进行战斗动员,发动民间武装力量,为此次战役的胜利增添砝码。

    这样说来,丰沛就算是保住了。

    言罢,刘弘不顾殿内众人怪异的目光,继续下令:“着淮阳守申屠嘉领淮阳郡兵一万,于奉诏次日启程,星夜进军,抵荥阳,护敖仓周全。”

    既然开国功勋没有更好的选择,中央也没有可堪一用的成熟将领,刘弘便也只能如历史上的文帝一样,将注意力锁定到了申屠嘉身上。

    别的不说,申屠嘉为人清廉正派,没有太多私欲,军功、资历也够扎实,负得起护卫敖仓的重任。

    此次动乱之后,不出意外,陈平就将彻底告别自己跌宕起伏的一生——最起码,也将告别汉家政坛,告别丞相大位。

    如果不出意外,刘弘会用审食其过渡几年,趁机将某些‘离经叛道’的计划提上章程。

    待等两年之后,审食其病死于丞相之位时,身为‘亚相’的御史大夫张苍就将大概率成为继任者,官拜丞相。

    届时,申屠嘉也可以凭借‘保敖仓不失’,以及首倡尊立太后的功劳,顺理成章的升任为御史大夫。

    撇开这些遥远的因素不谈,刘弘选择以申屠嘉作为荥阳,即敖仓的守备将领,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淮阳郡与梁国直接接壤,距离荥阳得直线距离更是不超过六百里。

    如果不考虑中央军和地方郡兵的战斗力差距,淮阳到荥阳的距离,甚至比长安到荥阳的距离还要短!

    至于淮阳郡因为申屠嘉领兵出征而陷入危险,则完全不用刘弘担忧:如果刘襄真因淮阳空虚而转头攻打,那和先打赵国没什么区别——浪费时间!

    法统根据地保住,战略重地也有了着落,剩下的,便是最重要的抉择了:梁都睢阳,派谁去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