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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9章 安抚张嫣

    少帝成长计划正文卷第0179章安抚张嫣与刘郢客就关于燕、赵诸侯人选,及悼惠王诸子分封之事达成一致,并隐晦的表达欲任刘郢客为宗正,并得到刘郢客的首肯之后,刘弘在王忠的陪伴下,踏上了前往长乐宫的路途。

    在搬入长乐宫之后,张嫣按惯例居住在了长乐宫永寿殿。

    未央宫前殿至长乐宫永寿殿,理论上是可以直达的——自未央宫东门而出,由武库和尚冠里之间的尚冠街而出,横跨章台街,就可自长乐宫西门而入。

    而身为皇帝的刘弘,自未央宫至长乐宫拜会身为太后的亲母张嫣,唯一不能走的路,也恰恰是这一条最短的路。

    太祖高皇帝刘邦之时,儒生叔孙通奉刘邦之命,以周礼为参考,制定一套全新的,专属于汉室的礼法制度;其中便规定:皇帝出宫,当必乘辇车,以卤簿随行之。

    虽然实际状况并不绝对,刘弘如果想偷摸溜出宫,玩儿一出微服私访——如年初驾临东市那样,就不需要太遵守这套礼制。

    但偏偏拜会太后,就属于必须严格遵守礼法的‘正式场合’;若刘弘在这个过程中有不遵守礼法的行为,就会沾染上‘不孝’的嫌疑。

    而未央宫共有五门:南边的西安门,西边的章城门,北边的作室门、司马门,以及东边的东阙门。

    此五门之中,西安门和章城门都属于即充当宫门,又充当长安城城门的‘一门两用’,也就是说,从这两个门出未央宫,等同于直接出了长安城。

    而剩下的三门,唯东阙门外没有铺设御道!

    长安八街九陌,街普遍宽逾二十丈,各由两条水渠分成三部分;汉尚右,故以三条街道中最靠右的那一条作为专用于皇帝辇车行走其余人等不得占用的‘皇帝专用道’,即御道。

    此事亦在刘邦的授意之下被叔孙通加入到了汉家的礼法制度之中。

    而刘弘地便宜老爹,孝惠皇帝刘盈登基之时深恼朝政尽归于曹参等老臣之手,遂意图做出一些改变以表达自己的政治主张。

    可是手中无兵无权无财无人,年纪又不足以掌权,刘盈唯一能选择的人设,就只有一个‘仁君’了——御道靡费良多然于百姓者无益;其令罢之。

    意思就是说:御道的维护费用很高却并没有对供养国家的百姓起到丝毫便利,今后就不要分什么御道不御道了,朕跟百姓同样走大街就是了。

    刘盈此举的意图自也是十分明显——以这种类似擦边球的方式,在可接受范围内对老爹刘邦制定的礼法提出挑战,借此提醒朝中老臣:醒醒了嘿变天儿了,现在是爷们儿坐皇位!

    从另一个角度也不难看出刘盈意欲借此拉进自己和百姓的距离,从而赢取百姓好感的意图。

    而这件事最终的结果没有出乎太多人的意料——曹参第一时间入宫,领走了平阳侯家族第六柄御赐之剑。

    自然在长安城建成之后就被划定为御道的部分延存至今。

    而长安城内,无论是南北向华阳街、章台街,还是东西向的夕阴街,藁街、香室街、城门街,均有太祖刘邦下令所铺设之御道。

    唯刘邦晚年下令铺设于未央宫东阙外的尚冠街,以及孝惠皇帝下令铺设于长乐宫、高庙之间的太常街,没有御道铺设。

    这就使得刘弘要想从未央宫,到隔壁的长乐宫探望一下母亲张嫣,还得坐着太仆陈濞亲自驾驶,谒者仆射汲忡屹立于上的御辇,北出司马门,自藁街途径北阙、武库,扰好大一个圈子,才能抵达长乐宫西门之外。

    抵达宫门外,就是刘弘将御辇和太仆陈濞一同扔到宫门外,带着负责唱喏拜厄的汲忡,徒步进入长乐宫,抵达张嫣居住的永寿殿了。

    虽说是一路乘车,但这种类似‘绕行十公里抵达河对岸’的操作,让刘弘对晁错掘高庙墙恒一事顿时感同身受起来···

    而刘弘之所以在如今这个算不上太过清闲的时间点,如此正式的拜会长乐宫,除了标榜一下自己‘至诚至孝’外,主要是因为宦者令王忠,给刘弘带去了一则消息。

    在刘弘暗中推波助澜,朝中大部分巨头默认,御史大夫张苍基本配合之下,由宦者令直辖的省中审核部门:省御监正式成立,并于春二月开始了日常运作。

    话虽如此,但现在的省御监,顶多只能算是一个草台班子——别说是达到刘弘预想中那般‘特务政治局’的作用了,就连省中宫女宦官,王忠也是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勉强将资料档案建立了起来。

    也就是说,如今的省御监别说‘情报’这个拓展业务了,就连‘省中御史’的本职工作,都完成的十分吃力。

    对此,刘弘倒也没有操之过急——情报部门的建设,本身就不是一朝一夕就可完成;为了让官僚集团对该部门降低警惕,省御监也确实需要先将设立时,向外宣传的本职工作做好。

    但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在宫廷生存数十年的老人,王忠揣测圣心的技能堪称一绝——刘弘还没着急,王忠已经火急火燎的试图发挥情报部门的作用了!

    而省御监建立之后获得的第一个情报,便是刘弘今日前来长乐宫的原因。

    这个情报说重要也算不上重要,但若说不重要,也终归是差点意思···

    被天降太后大礼包砸中之后,张嫣很是惶恐的搬入了长乐宫;但根据王忠自作主张安排在长乐宫的探子禀告:入主长乐宫之后,这位张太后依旧是惶惶不可终日,对于自己的新身份表现出了极强的不适应性。

    这倒也没什么,左右刘弘也不是想要真的立起一个权倾朝野的太后;如果张嫣不想蹚朝堂的浑水,刘弘也乐的替母亲‘分担’一下朝堂中的诸般琐事,将张嫣供起来好生奉养。

    但昨日晚间传出的消息,却让刘弘本能的感到了一丝愧疚:对于王忠安排到长乐宫,伺候太后起居的宫女宦官,张嫣认为人数太多,应该撤裁一些。

    初闻这个消息时,刘弘顿时就感觉自己像个吃干抹净不认人的渣男——张嫣自然不是出于个人隐私方面的考虑,才有如此打算的!

    只怕这位二十二岁的大汉太后,依旧没能适应自己的尊贵身份···

    在刘弘为此辗转反侧,彻夜无眠,几乎半睡半醒撑到天亮之后,长乐宫传出的消息,彻底让刘弘下定了摆驾长乐宫,安抚一下母亲张嫣的决心。

    ——张嫣认为长乐宫的宫女宦官不是很够,希望可以加派人手!

    与这个消息一同前来了,便是潜伏于长乐宫的省御监探报——太后惶恐,本欲裁减侍者,然太后亲宦李信谓太后曰:此或乃陛下所遣之耳目,太后贸然言去,恐遭陛下猜疑···

    也就是说,原本对奢靡生活感到惶恐不安,甚至想要减少侍女宦官的张嫣,在亲信宦官的‘提醒’下,意识到了长乐宫内的侍女宦官都是刘弘地耳目;为了不让刘弘起疑心,这位命苦的汉家太后提出要求:陛下多派些耳目,来监视哀家吧···

    即便‘省御监觊视长乐’本非刘弘之意,刘弘事先也毫不知情,看透张嫣这层用以之后,也是不由感到一丝羞愧。

    刘弘心中对张嫣的看法,也从先前的全盘利用中,悄然萌发出一丝亲近。

    ——即便是出于最基础的人道主义,刘弘也不应该再让这位命苦的汉家太后,度过被自己玩弄于手掌之间的下半生。

    ※※※※※※※※※※

    “陛下驾临~跪~”

    汲忡一声唱喏,将刘弘发散的心绪拉回现实,散发着古朴气息的永寿殿,出现在了刘弘地视野之中。

    “恭迎陛下~”

    自然地带上一副如孩童般的纯正笑容,刘弘负手走过由宫女宦官跪拜而成的‘道路’,在王忠的陪同下迈过殿门,来到了张嫣所在的后殿。

    “皇儿拜见母后,愿母后千秋万代,长乐未央。”

    规规矩矩叩首跪拜之后,刘弘稍抬起头,就见张嫣亦已是从榻上慌忙站起,一副举足无措的模样,惹得那张本就如凝脂般雪白的面庞更填一分惨淡。

    暗自哀叹一气,刘弘强装轻松的走上前,如同真的儿子一般,亲切的扶起张嫣的手臂:“数日未见,母后气色好了许多?”

    刘弘地善意,却并没有让慌乱的张嫣震惊些许;若非一旁的老宦官不断使眼色,刘弘都担心张嫣会跪地叩首,口称陛下了···

    无可奈何之下,刘弘只得露出一个不安的表情,‘欲言又止’道:“想必是皇儿之罪,使母后无从释之···”

    说着,刘弘挤出两滴眼泪,作势抹泪道:“儿年幼丧父,后又勿母;皇儿朝思暮想者,唯承欢母后膝下,以沐母后恩泽,全儿孝道而已。”

    “儿年稍壮,太皇太后便随高皇帝而去;待承继大统,又闻母后亡故,儿顿觉撕心裂肺,于未央咯血三日而不止···”

    满带着感怀,刘弘话头稍一转,露出一副强自坚强的面容:“母后勿允,儿亦不敢逼迫母后···”

    言罢,刘弘满含委屈的转过身,作势要离去。

    “一,二···”

    心中的默数还没到三,身后过来传来一句迟疑的慰留。

    “陛···皇帝既来,便多坐片刻,再走不迟?”

    满是‘欣喜’的回过头,就见张嫣面色依旧带着些疑虑,不安的目光在刘弘和一旁的老宦官之间来回切换。

    见张嫣终是勉强镇定下来,刘弘心中长出口气,回到张嫣身边,拉着母亲的手臂坐了下来。

    “儿闻母后欲加宫人,以实长乐?”

    刘弘满带着关切的语气,顿时让张嫣再度紧张起来,下意识撇了眼一旁的老宦官,旋即磕绊道:“吾···哀家见长乐宫殿成群,又宫人不足用,遂以为,当加之···”

    “依皇帝之见,如此可否?”

    看着张嫣目光中久不散去的慌乱,刘弘不着痕迹的将目光拉回,淡笑着将目光转向身边的王忠。

    “莫不要朕替尔告罪于太后前?!!”

    突然一声厉喝,殿内顿时陷入一片诡静,张嫣自是花容失色,一旁的老太监更是猛然俯首,跪倒在地。

    只不过半息,王忠便也满是慌乱的跪了下来,‘哭嚎’着对刘弘磕了几下头,见刘弘摆出一副‘自己去跟太后请罪’的架势之后,又跪行到张嫣身前,对再度陷入手足无措的太后张嫣叩首不止。

    “奴万死,太后饶命!!!”

    “遣省卫窥探长乐者,乃老奴自作主张,老奴已知罪,万请太后恕奴死罪!!!”

    见张嫣痴然看着叩首不止的王忠,刘弘稍一迟疑,只好一脚踢在王忠的肩膀之上。

    “贱奴!”

    “朕当日言敢欺母后者,皆朕之大敌,尔僚莫非不知?!!”

    看着额头已有些破口的王忠摔倒在殿内,又刚忙爬起祈求饶恕,刘弘的心稍一软,旋即怒而拂袖:“来人呐!”

    “将此贱奴拖出殿外!杖责四十,以儆效尤!”

    被走入殿内的小黄门架着腋下拖走,王忠却并没有再多求饶,只临行前叩首一拜:“老奴谢陛下不杀之恩···”

    片刻过后,殿门外便传来一阵阵沉闷的击打声,以及惨烈的哀嚎。

    而刘弘却仍是余怒未消的坐回榻上,如同一个钻入牛角尖的少年般自语不止:“贱奴,贱奴!”

    好一会儿,发现张嫣依旧毫无反应,刘弘只好尴尬的换上一副欣赏的表情,看向一旁的老宦官。

    “此便母后之贴身侍宦,李信李公邪?”

    刚从地上爬起的老宦官闻言,再度砸跪回地上,将头深埋进地板之上:“奴刀锯之余,纵万死,亦不敢以污名玷陛下之耳···”

    看着和张嫣如同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老宦官李信,刘弘心中疲惫的长叹口气,僵笑道:“且起身吧。”

    “谢陛下。”

    终于将主奴二人勉强安抚下来,刘弘心力憔悴间,也没有心思再打弯弯绕了。

    “宦者令王忠,乃自幼侍朕之忠奴也;今行差就错,然罪不至死,万请母后宽恕···”

    见张嫣又要慌忙起身,刘弘强笑着使了好大的劲,才将张嫣摁在卧榻之上坐下,又道:“既母后以为,长乐当入宫人以事,皇儿自当奉诏。”

    “便由李公为长乐宫大长秋,入宫人之事,俱由李公筹谋,可好?”

    目光中满含的温和,刘弘心里却已是抓耳挠腮——这要是都不能将张嫣安抚下来,那刘弘就真的没什么法子了!

    好在张嫣闻言,目光中的慌乱稍稍褪去,在刘弘地目光鼓励下,略有些不安道:“皇帝以为如此,便如此吧?”

    说着,张嫣再度转过头,将询问的目光撒在了身旁,刚被任命为长乐宫大长秋的李信身上。

    而这一切,都被一旁的刘弘看在眼里···

    “承蒙陛下、太后不弃,奴怎敢不从?”

    看着张嫣目光中的戒备和慌乱基本散去,刘弘才长松一口气,起身一拜:“既如此,儿便不叨扰母后进修了。”

    说着,刘弘还不忘展现出自己‘孩童’的一面:“若母后思念,大可遣李公往未央传唤,朕便前来拜见母后。”

    见刘弘真的是把自己当亲母侍奉,张嫣心中的迟疑和忧虑散去大半,语气稍有些别扭道:“皇帝有心了···”

    ※※※※※※※※※※

    让等候于殿门出的汲忡将王忠背上,刘弘便一马当先,向宫门处走去。

    “女人呐,怎么就这么难哄呢?”

    前后两辈子,刘弘最头疼的就是哄女人。

    无论是母亲也好,女票也罢,都曾经是刘弘的梦魇!

    好在最终结果还不算太差,起码张嫣对刘弘地戒备,和面对刘弘时的慌张缓解了许多。

    多下点功夫,勤快点,多跑几趟长乐宫,应该就能促成表面上‘母子祥和’的局面了。

    来到宫门外,将王忠抬上御辇之后,刘弘便将目光撒向车窗外,似是思虑着什么。

    本欲请功的王忠见此,几番欲言又止,开口终是化作一句:“老奴万死,徒使陛下罪于太后之面···”

    怎料睁开眼睛的刘弘,面色丝毫看不见恼怒的气息,只语气淡然道:“今日,受苦了。”

    “待春耕之后,尔便寻家中长亲,过继一子,以续家祠吧···”

    !!!

    对于刘弘非但没降罪,反而恩赏自己过继远方子侄,延续自家香火,王忠只觉的天降大礼包,就连被打到皮开肉绽的屁股,此时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惊喜至极间正要起身谢恩,肩膀上就落下一道不算太沉的力道。

    “安心养伤。”

    “过些时日,朕另有要事交代。”

    见刘弘面色略有些严肃的望向车窗外,王忠只好忍住心中的喜悦,乖乖趴回御辇的车厢地板之上。

    看着刘弘逐渐皱起的眉角,王忠思绪稍一转,旋即小声询问道:“陛下,窥···监探长乐之省卫,可要收回?”

    闻言,刘弘回头不着痕迹得瞟了王忠一眼,旋即将沉重的目光移回车窗外。

    “省御监,奉朕命行事即可。”

    “朕未交代之事,便无须擅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