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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9章 以毒攻毒

    南营内的校场上,南军将士,或者说‘故南军残兵’,正满脸麻木的散乱站立着,丝毫不顾寒风从衣衫上的破洞中,吹打的依然瘦骨嶙峋的躯体。

    以至于都没有人发现,一道同样穿着单薄破旧的赤色军袍,却从未在南营出现过的人影,悄然混入了军卒队列之中。

    看着衣衫褴褛,脸颊深深凹陷,目光中满满都是绝望和麻木的南军将士,刘弘本就不甚轻松地心绪再度一沉。

    在诸吕之乱平息之后,作为战败被俘的一方,南营将士在过去两个月,可谓尝尽人间疾苦。

    为了全面否定南军在诸吕之乱中的立场,周勃默许甚至是赤膊上阵,对南营残存将士百般折辱!

    原南军的高层军官,自是被归为‘吕氏一党’而被清扫;即便是剩下来的中层军官,也是在周勃惨无人道的羞辱之下先后死去。

    在最初的一段时间,南军将士每日只有一顿豆羹吃;至于御寒衣物,柴火等,更是想都别想。

    当时是,即便有心想要做点什么,自身难保的刘弘也只能前来南营,简单看了一眼,便放弃了借助南营夺回宫禁的打算。

    在柴武到达长安城以南,从北军手中夺回南营之后,情况稍稍好了些——南军将士的日常补给,恢复到了正常的一日两餐,各以米、酱、醋发放。

    但精神层面的匮乏,就不是那么好补给的了···

    根据虫达的估算,刘弘得知在诸吕之乱前,南军满编三部校尉,共计六千四百余人;即便是在诸吕之乱结束时,周勃俘虏的南军士卒,也还有一千二百人之多!

    而现在,即便不去翻看统计人数的文宗,刘弘也能大概估算出,此时站在校场上的军卒,最多不超过八百人。

    其余四百多人去哪了?

    难不成凭空消失了?

    这,才是刘弘如此大张旗鼓,不惜以皇帝之身戎装前来,试图改变南营局面的缘故——光是柴武接掌南营之后,南军将士中,就有两百多人死去!

    在刘弘初步掌控权势,保障了南营的物资补给的前提下,刘弘根本不相信那两百多人,真像柴武报告那般冻死,亦或是饿死。

    哀莫大于心死。

    那两百多无故‘暴毙’的南军士卒,是心灰意冷,不想让宗族蒙羞,才坦然了解了自己的生命。

    柴武之所以不敢如实禀告,不过是给刘弘留个面子,给南军留下最后一点体面罢了——堂堂禁卫军,却有数百人自尽身亡?

    大丈夫生当五鼎食,死亦五鼎烹!

    武人最好的结局,就应该是死在冲锋的道路上,马革裹尸而还!

    胆怯自尽,又有何脸面敢自诩为丈夫?

    想到这里,刘弘就有些焦躁起来——南军,不光在现实意义上,能够成为刘弘掌握的枪杆子,从象征意义上,南军也是老刘家的牌面!

    光是南军以‘故丰沛军改建’这一点,就足以刘弘义无反顾的付出一切,来保证南军的存留。

    但有些问题,并不是刘弘想改变,就能改变的···

    南军此时最大的问题,就是军心,就是信念!

    刘弘重整南军最困难的一点,也同样是为南军重新竖立信念。

    如果南军是一支边军,或某地郡兵;乃至于说是一支刚成立的新军,刘弘都不会如此为难。

    因为信念的竖立,必须要遵从一个前提:新竖立的信念,必须在能够掩盖南军将士原有信念的同时,不与原有信念相矛盾。

    就好像一个人原本的信念是保护家人,那给这个人树立一个‘保家卫国’的新信念,就不存在什么难度。

    但南军将士原本的信念,或者说信仰,实在是太高大了···

    太祖亲兵!

    刘氏臂膀!

    沛县子弟!

    禁中宫卫!

    这一连串单个拎出来,都足以成为一支部队军魂的标志,同时印在了南军将士的血液中!

    拥有如此多的光环加成,南军才能才诸吕之乱中,发挥出那般令人惊叹的战斗力,以及顽强的毅力。

    但与此同时,这种集万千荣耀于一身的部队,其气盛时能有多强大,崩溃时就能多彻底···

    往日的荣光,随着周勃一句‘吕氏逆贼’‘贼子帮凶’而烟消云散,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信仰轰然崩塌,南军将士心中的信仰彻底破碎!

    在这种情况下,刘弘要想重整南军,首先要做的,就是拿出一个比‘从龙功臣’更远大,更宏伟的志向出来,激励南军重拾军心,重新具备战斗力。

    说来容易,正要具体操作,其难度,丝毫不比周勃授首,陈平告老来的简单;即便是早有腹稿,事无巨细的安排妥当,刘弘此时心中的把握也不足五成。

    但即便只有一成把握,刘弘都要试试看——沛县子弟这种天然友好的政治血液,刘弘再也找不到第二个!

    如是想着,刘弘便下定了决心,不再为失败带来的负面结果而纠结。

    “此,便是朕之肱骨,国之栋梁了吗!!!”

    一声沙哑的嘶吼自校场东侧的点将台响起,校场内的南军将士木然望去,就见一道略有些矮小单薄,腰杆却陡然直立的身影。

    ‘陛下啊···’

    靠前一些的军卒当中,已经有几人认出了刘弘。

    但饶是如此,那几人眼中的绝望却依旧如故,丝毫没有因为刘弘地出现而改变。

    至于更靠后的军卒们,更是连刘弘地脸都没看清。

    一声厉喝,却连南营将士得注意力都没能吸引到自己身上,刘弘心中涌现出深深地挫败感,对成功的把握更小了些。

    “唉,罢了···”

    “冒险一试吧!”

    向柴武交代一句‘除飞狐将士外,任何人不得靠近南营附近百步’后,刘弘嘴唇一抿,面色逐渐涨红起来,呼吸也渐渐粗重。

    “尔等可知,朕这数十日,是何遭遇邪?!!”

    “尔等可知,朕险亡于贼子之手,而亡社稷邪?!!”

    听闻刘弘突如其来的暴呵,已走下点将台的柴武也是脚下一滑,险些摔了下去!

    “怪不得不让人靠近南营···”

    刘弘却是没管柴武的腹诽,猛然拔剑,将点将台上的擂鼓愤然劈成两半!

    “陷朕于如此田地,尔等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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