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九年(1581)4月23日中午,织田军在多比良的营地内。
“预定的归营时间是今天早上巳时初刻。”三好义兴面色沉重地捏着双手的指关节,低声道,“弥太郎一向守时,这个时候还迟迟未归…”
“我的忍者也没有按时归来,而且连一则消息都没有传回来。”长宗我部元亲的脸色同样有些糟糕,“他们也都是精英老手,不至于犯下这样的错误。”
“侦察部队全灭吗?好久没有遇到这样…对周围的战争迷雾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了呢。”雨秋平苦笑了两声,脑内也立刻联想起了类似的糟糕回忆——三日町对阵武田信玄和俱利伽罗对阵上杉谦信时,他都曾在情报上处于压倒性的不利。
某非说,想要成为军神级别,首先的必修课就是情报战?还是说,成为了军神级别的人物后,情报优势自然而然就建立起来了。本来雨秋家军情司的实力已经非同小可,可是因为这次船只的运载能力有限,为了尽可能多携带战兵,雨秋平没有带多少忍者,真田昌幸也没有随军。雨秋平本想把情报工作全部依赖于九州本地大名和四国岛的部队——显然结果是糟糕的。
“不必担心,殿下。”福泽谕楠看出了雨秋平的忧虑,开口宽解道,“淡路水军今天早上就南下巡航了,马上就能摸清岛津军位置所在。”
“不,不仅仅是没有情报那么简单。”雨秋平摇了摇头,清了清嗓子示意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很重要,“长宗我部殿下和三好殿下派出的都是麾下精英忍者,而战斗的地形也是双方都不熟悉的岛原半岛。能在这种情况下把我方忍者瞬间全灭,快到连一个突围的人都没有……”
雨秋平说到这里拖长了音调,随后目光从长宗我部元亲和三好义兴的脸庞上逐个徘徊着停留了一会,“你们觉得可能吗?”
雨秋平的话让长宗我部元亲和三好义兴都是怔了一下,互相对视了一眼,额头上微微沁出冷汗,屋子内的气氛也有些凝重了。
“很显然——”
“岛津军应该是把战兵也投入了情报战里,配合忍者才打出了这么恐怖的效果,就像我们红叶军的特种连队一样。”
雨秋平接下来对自己猜测的解释让长宗我部元亲和三好义兴都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行动对战兵体力的消耗很大,而且也不利于快速反应,这就很自相矛盾了。”雨秋平继续着他的论断,“岛津军明知自己的踪迹在半天后我们的水军南下时就掩盖不住了,却还要费尽心机去设置情报屏障来遮蔽视野——他们费那么大力气也不过是让自己行踪晚暴露半天多罢了,有什么意义吗?除非他们是想在这半天里采取什么了不得的行动,可是他们把战兵投入情报屏障的设置里,就已经剥夺了自身快速反应的能力了…谁能告诉我岛津军在想什么?”
营寨内的众人闻言都陷入了沉默,没人能回应雨秋平的问题。
“不管如何,今天一定要严加提防岛津军突袭。到了明天后,龙造寺殿下的援军就到了,咱们的总兵力也会达到40000人,总数在岛津军之上,就轮到我们反击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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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天正九年(1581)4月23日一整天,岛原半岛上无事发生。根据淡路水军从海路侦查后送回的情报,岛津军远远地停在深江就不动了,别提冲田畷了,甚至连空无一人的森岳城都没有进占。看那样子,似乎准备长期驻扎了——因为淡路水军发现了岛津军甚至开始修建粮仓。
“莫非是看到红叶军的旗号后就放弃了强攻的打算吗?”傍晚,雨秋平在雨秋家内部的评定会议上这样推测道,“岛津家认为只要把我们牵制在这里,大友军就能在其他方面打开突破口,所以开始做长期对峙的准备了。”
“问题是他们并没有长期对峙下去的资本啊。”福泽谕楠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这个计划的漏洞,“他们两次渡海才登上三面环海的岛原半岛,唯一的陆地出路就是从我们眼皮底下北上,这条路根本不可能通。联合舰队抵达后,他们已经失去了制海权,根本不可能通过海路补给。他们所有的存粮就是当时渡海携带的那点粮食,岛津军怎么可能和有着路上补给线的我们长期耗下去呢?”
“你说到点子上了。”雨秋平撇了撇嘴,压低声音道,“说明在岛津家眼里,他们的粮道没有断。换句话说,他们觉得我们没有办法控制制海权。”
“开玩笑呢?”吉岗胜政闻言大笑起来,拍这大腿道,“就靠那几条破船,把他们的人运过海就不错了,居然想跟我们淡路水军和三岛水军对阵吗?”
“怎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没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吗,你还是老样子啊胜政。”雨秋平笑着看了眼吉岗胜政,带着一副老父亲看着傻孩子的慈爱眼神。
“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吉岗胜政一头雾水地歪了歪脑袋。
“说你是没脑子的呗,还听不出来吗?”小川佑东在一旁没好气地挖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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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三好家的营地内,三好义兴、安宅信康和三好长治正聚在主帐内。
“兄长,就这么答复岛津殿下吧,他们的计划和行踪都没有暴露。治部殿下的安排是让三岛水军警戒多比良周围,而由我们淡路水军负责南下侦查。”安宅信康在确认四周无人后向三好长治低声汇报道,“我没有把岛津军已经前进到冲田畷的消息如实汇报,而是谎称岛津军正在深江扎营,还有长期驻扎的打算。”
“把目前织田军的布阵图带一份给岛津殿下,顺便向他问一下。”三好义兴在安宅信康说完之后补上了一句,“什么时候需要我们三好家倒戈?到时候以什么为信号作为联络?三好家8000大军和淡路水军枕戈待旦,随时都可以发动袭击。”
“知道了。”三好长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我马上就去安排人。”
就在这时,营帐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和大声嚷嚷的声音。
“大哥,二哥,三哥,你们在干什么呐?”十河存保一边抱怨着一边撩开帐门走了进来,“找了半天都找不到你们,聚在这里干什么?”
“没什么。”三好义兴十河存保摇了摇头,“在商量军事部署呢。”
“商量军事部署为什么不叫我?”十河存保有些不满地高声道。
“好好好,是做兄长的不是,给你道个歉,下次不会忘下你的。”三好义兴挤出了笑容安抚道,顺利地把话题搪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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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岛津军的营寨内。
“布置快完成了,要在龙造寺军抵达前动手吗?”刚从前线风尘仆仆赶回地岛津义弘随手把斗篷卷了卷扔到了一旁的马扎上,向岛津义久问道。
“等龙造寺军到了再说吧。”岛津义久没有说话,而是一旁的岛津岁久开口道,“刚从三好家派使者来了,说是来侦查的都是他们淡路水军的人,我们的计划也好、部署也罢,都没有被泄露。”
“哦?还有这么好的事情吗?”岛津义弘颇为敷衍地大笑了几声,随后把头盔、肩甲什么的也一股脑地摘了下来,坐在马札上大口大口地喝着水。
“二哥,战阵之上岂可轻易卸甲?”岛津家久用颇为苛刻的眼神盯着岛津义弘道,“这些日子您在战场上也太随便了点,披甲什么的都是很需要注意的事情。”
“好好好。”岛津义弘一副“说不过你”的态度,随手又把头盔给拿了起来戴在脑袋上,“兜带好了,行了吧。”
“抵达的红叶军和之前三好家他们给的情报一样,是燎原备、酾酒备、万钧备,虽然也是成军一段时间的老备队了,但并不是军中战力最强的常磐备、鸣镝备、细柳备三备。”岛津岁久像没有听到岛津义弘和岛津家久的拌嘴一样,自顾自地继续分析道,“如果是因为运力有限的话,红叶军理应运来最强的备队到九州,反正他的本土也没有什么需要防守的地方了。既然来的是这三支备队,说明常磐备、鸣镝备、细柳备应该真的和红叶舰队一起去明国了,三好家他们给的情报都是可信的。”
“啊,真是下了血本呢。”岛津义弘在一旁感慨了几句,“仅仅是为了应付我们九州的隼人罢了…”
“那么三哥,要把我们的行动计划告诉三好家吗?需要跟三好家约定一下起事的暗号吗?”岛津家久对之前战事上的遗漏颇为在意,追问道。
“不要着急啊,我会说的。”岛津岁久摇了摇头,随后慢条斯理地继续讲道,“约定的暗号就是连续燃起的五道篝火吧,看到这个信号后,三好家就立刻反水,淡路水军也要展开对三岛水军和红叶军舰船的奇袭,就这么跟他们吩咐吧。”
“行动计划不能告诉他们。”岛津岁久依旧非常谨慎地补上了一句,“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等到了当天再说吧。”
“大哥,你有意见吗?”岛津义弘看岛津岁久布置完了计划,便把目光投向了岛津义久。
“没有,按你们说的办吧。”岛津义久非常从容地点了点头道,“早点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