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援军原来是你们啊,怪不得主公要让我来当军奉行呢?”
12月20日,雨秋平带着侍卫在尾山御坊西边城下町外,迎接风尘仆仆赶来的援军。泷川一益的6000人,池田恒兴的3000人,佐胁良之的2000人和山内一丰的2000人组成的援军在官道上排成了长长的队伍,而他们几个高级武士则来到队伍前和雨秋平碰头。算上之前败军里完成重整的部分——柴田胜家能动用的5000人和织田信忠的5000人,总兵力达到了23000人。
“就你也配给我们当军奉行?”池田恒兴哈哈大笑着策马来到雨秋平身边,往他的胸口重重锤了一下,“竹中大人我是服气的,你小子也能当军师?”
“对了,竹中大人的病怎么样了?我们听说就是因为竹中大人病了,你才被上杉谦信给逼入绝境的!”池田恒兴忽然想起来了这件事,凑到雨秋平耳边低声问道。
“不大好,郎中说就算能治好,以后也会留下病根了。”雨秋平在寒风里别过头去,哈出了一口气后揉了揉眼睛,掩饰自己微红的眼眶,“红叶军这次伤亡惨重,从今川家时就跟着我的老部下们牺牲了不少,伤病员也很多,估计无力再战了。我们打算修养一段时间,就班师回近畿。这次出征,只能仰仗你们的军力了。”
“节哀啦,武士马革裹尸也是本分。反正你们红叶军待遇那么好,他们临死前也不必担忧身后事。”池田恒兴凑到雨秋平身旁,搂着他的肩膀拍了拍,随后笑道,“你们就在后面看着吧,要是什么功劳都被你们抢了,我们还怎么混?武田信玄是你杀的,上杉谦信也是你杀的!你小子是要把天下的武功都给包圆了吗?一口汤都不给兄弟们留?”
“武田信玄又不是我杀的。”雨秋平有些不满地推了池田恒兴一把,嘴上抗议道,“都说是为了宣传为了宣传,你们这些知情的人咋还天天拿这个捧我?”
“什么呀,就是你杀的,怎么着了?”佐胁良之也笑嘻嘻地凑了上来,拉着雨秋平的缰绳来回晃荡,要不是琵琶本性乖巧估计就要把雨秋平给甩下马了,“你可别哪天在外人面前说漏了嘴!主公不是说了吗!是你杀的就是你杀的!你自己要有觉悟!”
“行行行。”雨秋平懒得和这俩活宝贫嘴,没好气地嘟囔道,“那你们既然说武田信玄是我杀的,那一次半兵卫可不在,你们俩咋不认我当军奉行的水平?”
“这也就是两位哥哥在红叶殿下面前嘴上犟罢了。”山内一丰虽然以前也和雨秋平他们混在一起,但因为身份地位一直比大家低一级,所以和雨秋平他们说话时也比较恭敬,“平日里啊,两位哥哥喝酒时逢人就吹红叶殿下的武功啊。”
“去去去,哪有那会事!”池田恒兴一下子闹红了脸,在山内一丰的腰上狠狠地拍了一把,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泷川大人。”雨秋平好不容易从三个兄弟里抽身出来,这才顾得上招呼被冷落在一旁的泷川一益。泷川一益的身份一直比较尴尬,既不被柴田胜家那些尾张出身的重臣喜欢,和池田恒兴、佐胁良之这些小一辈的关系也不大好。再加上他本人也不善交际,故而人缘不大好,他自己倒也习惯了。
“红叶殿下。”泷川一益朝着雨秋平拱了拱手,雨秋平也向他回了一礼,“不远千里赶来,多谢了。”
“武士的本分而已,这一仗要多仰仗红叶殿下的指挥了。”
“别在这客套了,冻死了。”见雨秋平和泷川一益还要说,池田恒兴第一个憋不住了,拉着雨秋平的马缰就往一边拽,“这鬼天气,真受不了,赶紧进城烤烤火去。”
“少主和柴田殿下已经在城内备下宴席,各位有请。”雨秋平笑着把马缰从池田恒兴手里抢了回来,随后率先引路向城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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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秋平引着众人进城,而他们的部队则在红叶军参谋部的指引下进入军营。雨秋平不可能一个人去当军奉行,他把他的参谋部也都带来了。
据说这一次的接风宴,是织田信忠亲自布置的。雨秋平等人来到宴席后,织田信忠也很快就露面了,没有让大家多等。整个宴席,无论是菜色、位次都布置地有板有眼,看起来是费了一番心思。即使是最为苛刻的品鉴师,恐怕也不能给这个宴席调出一丁点的毛病。而织田信忠作为一个武家出身的武士,想必是花了不少时间在学习宴会布置这上面的。
不过,这样有板有眼的准备却让雨秋平始终觉得有一些奇怪。到也谈不上奇怪,就是觉得织田信忠和织田信长不像。
雨秋平在饮茶的时候望向坐在主位的织田信忠,单论长相的话他和织田信长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织田家盛产俊男美女,织田信忠也毫无疑问是个美少年。不过,和织田信长锋芒毕露的轮廓相比,织田信忠的五官要柔和得多。他眉宇间的那股英气,也没有织田信长那样咄咄逼人。
如果是在一个寻常的大名家里,这样的继承人已经可以兴盛一族了,毕竟织田信忠几乎在每个方面都面面俱到,从内政外交军略甚至是布置宴会都颇有心得。然而,每个方面都面面俱到,对于天下第一大名织田家家督这个位置的继承人而言——某种意义上却是一种束缚。因为你面面俱到,可能就没有那种一往无前、孤注一掷的气势。如果精通于事务的处理,可能就没有办法注视着天下。
他可能没有织田信长那样的气概…雨秋平望着织田信忠,在心里默默念叨着。或许,全天下能有织田信长那样气概的人本身也没有几个。
“红叶殿下?”织田信忠察觉到雨秋平一直盯着自己看,有些不解地低声问道,“可是有何事?”
“啊,抱歉,失礼了。”雨秋平回过神来,匆忙拱手谢罪。坐在他对面的柴田胜家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而佐佐成政则嘟囔着什么“宴会上走神,真是没有教养”。对于柴田胜家、佐佐成政等人对于自己的不满,这么多年来雨秋平早已见怪不怪,只是报之一笑。倒是池田恒兴和佐胁良之闻言有些恼怒,对着佐佐成政怒目而视。
“佐佐大人何出此言?”织田信忠听到了佐佐成政的抱怨声后,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地低声提醒道,“我能够脱险,北陆道军团能够脱险,都是拜红叶殿下奋战所赐。如今红叶殿下难免疲惫,何必如此严苛?”
雨秋平听到织田信忠的话后有些诧异,没想到织田信忠居然站到了自己的一边说话?他原以为像织田信忠那样的少主,应该会谦卑有礼,努力和所有家中重臣搞好关系,没想到他居然像织田信长那样训斥起了家臣——虽然没有织田信长的语气那么激烈。雨秋平之前和织田信忠没有太多在评定会议上接触的机会,莫非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仅仅这一句话,就让雨秋平对织田信忠的印象大为改观。当然不是因为织田信忠替他说了句话,而是织田信忠所透露出的那股气概。他不满足于当一个二世祖,而是想像父亲那样掌握织田家。
“是在下唐突了,请少主赎罪。”佐佐成政闻言脸色一红,匆忙向织田信忠俯身道歉。织田信忠似乎也没有放在心上,随口勉励了几句就把话题引向了正题——此役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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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我几日的核算,由于巨大的损耗,我军的粮草依旧处于供应危机。如果想要东征能登、越中的话,最多供应20000大军1月所需。”雨秋平之前已经点算过了织田家在北陆道的存粮,红叶军携带而来的粮草已经消耗殆尽,后面补充的粮草加上柴田胜家他们带回来的部分粮草拼凑在一起,估计能撑1个月。“不过如果补给线继续拉长的话,比如如果我们想翻越漫长的白马、立连山脉攻入越后的话,那就会面临断粮危机。越后和越中只有翻越山脉那那一条通道,北边是海、南边是峭壁,道路狭窄艰险,古时候走上这条路的人都是生死未卜,所以这段山脉也有着‘亲不知,子不知’的别名。从这条路上运粮太难了,我建议放弃从越中进攻越后这一打算。”
“上杉谦信刚死,上杉家内乱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既然红叶殿下也知道越中、越后交接的白马、立连山脉漫长难以翻越的话,不正要利用这个机会吗?若是让上杉家缓过劲来,不是更加麻烦?”柴田胜家对雨秋平的建议嗤之以鼻,瓮声瓮气地沉声道。
“事实上,想要攻入越后的话不止这一条路,还可以从越中取道飞弹,进入信浓后转向东北进入越后。”雨秋平抿了口茶水,把筷子放在了碗碟上,平视着柴田胜家。
“飞弹的姊小路家虚弱得连3000人都凑不出来,不敢拒绝我们的过境要求。”雨秋平笑着用手巾擦了擦嘴,随口道。还没等他说下一句话,佐佐成政就没好气地打断道,“红叶殿下真是‘难免疲惫’啊,连记性都不好了。殿下莫不是忘了,控制信浓的可不是什么虚弱到连3000人都凑不出来的小大名,而是武田家啊!武田家会同意我们过境吗?”
“武田家不会同意我们过境,但是会同意上杉景虎过境啊,毕竟武田家可是北条家的盟友。”雨秋平放下手巾,胸有成竹地答道,“我们不需要亲身进入越后,只需要打一场代理人战争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