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阵传来命令,上杉谦信大概率不在军中,让我们放心进攻!”蜂须贺小六拿着刚刚传递来的情报,向福岛安成汇报道。
“我看也是,别看这些人里光‘毘’字旗就有好几面,不过大概率都是疑兵,上杉谦信那2000骑兵还没露面呢。”福岛安成微微活动了一下身子,就大踏步地向前走去,同时下令道,“全军压上!围攻上杉军!”
与此同时,鸣镝备、燎原备和万钧备也下达了同样的命令,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上杉军的红叶军正式发动了总攻。然而,攻击刚刚开始,他们忽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他眼前那支本来和自己对位的上杉军,没有面向自己列阵,而是缓缓地向着逆时针方向开去。而左边的另一支上杉军,同样沿着逆时针方向向着自己杀来。福岛安成本来向侧击自己面前那支正在移动的上杉军,可是向自己侧翼杀来的那支上杉军又让他没有机会如此行动,而是被迫转向迎敌。
被他们包围在中央的上杉军那庞大的阵型,宛若一支远古巨兽一般开始调整,动作也越来越快。就好像一支巨大的蟒蛇正在缓缓抽身,整个躯体都旋转起来。原本处于被包围状态的他们,此刻居然反守为攻,利用一次精妙地旋转逼得红叶军各个备队原地迎敌。
“这是车悬吗…”福岛安成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默契的配合…上杉谦信怎么可能不在军中?快去通知本阵,是不是搞错了情况!”
“殿下,看那里!”福岛安成身旁的一个卫兵猛地把手指向了北边的方向。只见一支上杉军备队从车悬阵的外面绕了出来,向着常磐备的侧翼旋转包抄而来。这样一来,常磐备就要面对两倍的兵力了。
“他们要比我们人多,所以才能分出人手继续侧袭…”福岛安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各部转入防御,等待本阵指示!”
然而,局面的发展让福岛安成更为惊讶。一支上杉军数百人的骑兵队此刻也从车悬阵外面绕了出来,以更大的弧度旋转过来,试图绕到常磐备的背后袭击。明明是再围攻上杉军,可是常磐备此刻却要面临着被包围袭击的窘境——之前峻岭备就是这样被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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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本阵的雨秋平和参谋们收到前线变故的情报后,除了竹中重治外的众人都是有些难以置信。
“这也是车悬阵吗?难道他们是故意被我们压缩到一起,再变阵反击的吗?”雨秋平不可思议地连连咂舌,“上杉谦信早就预料到了这层变化?所以提前布置了这种反击方式吗?”
“若是如此,那真的太可怕了。”福泽谕楠已经安排就近的鸣镝备和万钧备对常磐备进行救援,可是这样下去红叶军又会面临被分割包围的情况。“车悬阵到底有多少种变化?还是上杉谦信其实就藏在阵中,正在亲自指挥?”
“不,上杉谦信不在这里。准确说,这个变阵也并不是提前预料到的。”竹中重治看了演沙盘,边上的道具处放了不少“毘”字旗帜,那是之前遭遇上杉军多个打着“毘”字旗袭击的部队时临时赶制的。他缓缓地拿起了那些旗帜,在每一个棋子旁边都插下了一个。
“半兵卫这是合意?他们不都是疑兵吗?”雨秋平不解地看了眼竹中重治,生怕他是不是烧糊涂了。
“是疑兵没错,但如果把他们当成疑兵来看就大错特错了。”竹中重治咳了两声,顿了顿后神色凝重地沉声道,“在下算是看明白了…车悬阵强,不是强在阵法,而是强在人。上杉军里,人人都是上杉谦信,车悬阵因此才所向无敌。”
“这是什么意思?”雨秋平似乎隐约听懂了竹中重治想要说什么。
“此役之所以落入下风,就是因为在暴雪天里能见度极低,两军都难以通过旗帜沟通,将帅的指挥范围被局限于很小的范围内。”
“我们红叶军各部固然战力高强,但是我们的军官都习惯于聆听殿下和参谋部的命令,只是命令的执行者而不是命令的发起者,一旦失去指挥就全部手足无措,倾向于选择被动地原地防御等待命令,这才给了上杉军合围包夹的机会。”
“而上杉军不一样,他们的每个将帅都精于战阵、灵活变通。车悬阵强,就强在每个棋子都有无数的变化和无数的旋转袭击方式,令人防不胜防,而这极度依赖于将帅的指挥能力,不可能让远在阵外的上杉谦信亲自发号施令。恐怕在平日里,上杉谦信早就让这些越后武士独当一面地自己指挥了吧。”
“这一次上杉军面临破阵的危险,全军被围到一起,上杉谦信还不在阵中。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越后武士居然没有怯阵,而是立刻想出了破解之法,靠着配合反击…若是我们红叶军遭到这样的状况,恐怕各部的选择都是转入防御等待指示吧。”
竹中重治的话让在场众人都陷入了沉默,雨秋平也是唏嘘不已。现代参谋体制的引入,让军官变成了简单的执行者而不需要考虑太多,这就导致了他们在失去指挥的情况下没有了自己想出对策的能力。相反,那种会在危机情况下自己想办法反击的军官,反倒可能会因为违背参谋体制下的军法而被处罚——直江登平就是最好的例子。
“若是在晴天,指挥畅通无阻,上杉军不是我们的对手。”竹中重治抿着嘴摇了摇头,脸色变得愈发难看,“可是在这大雪天里…各部需要各自为战,简直就是给上杉军准备的战场。”
“没有无线电就贯彻参谋体制…果然操之过急了吗。”雨秋平自言自语般地嘟囔了一声。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福泽谕楠急急地追问道,“雪不停,我们不是永远胜不了?”
“不,我们也有优势。”竹中重治的神色虽然很差,但是眼眸中却始终闪烁着光芒,“我们虽然没有那么灵活,但我们从上至下的每一个军人,都有为了红叶而牺牲的勇气和决心。”
“把指挥权下放给备队长吧,让他们便宜行事,我们不要过多插手了。”竹中重治看向雨秋平,信誓旦旦地道,“相信他们,相信那些值得信赖的人们。”
“这是士兵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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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的指令是让我们自己决定?”福岛安成在收到命令的那一刻还有些疑问,在从传令兵那里得到确认后,顿时陷入了沉默。不过,他并没有沉寂多久,一抹狠厉的杀气逐渐从这个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老好人脸上浮现出来。
“全体转入进攻,反击。”福岛安成沉声下达了指令。
“大人,我们面前的敌人是我们的两倍啊,还有一支骑兵正在迂回。”几个备队参谋有些担忧,纷纷劝谏道。
“打,给峻岭备报仇,给子经报仇,给常磐备老二连报仇!”然而,福岛安成却似乎没了顾忌,如释重负地喊道,“殿下让我们便宜行事,就是信得过我们!殿下信得过我们,我也信得过部下们,更信得过兄弟们!我们全军一起进攻,看他们哪里还有机会包抄?”
与此同时,鸣镝备、燎原备、万钧备阵中。
“便宜行事。”查理在得到指令后同样犹豫了一下,但那碧蓝的眸子不久后就变得坚毅起来,“进攻!弓箭手永远挺着胸脯中箭,绝不会让背部中箭!”
“打他丫的,这帮越后乡巴佬当我们是什么了?想围就围?殿下让我打,我就打个痛快!”之前一直憋屈的吉岗胜政这下子可算是舒畅了,骂骂咧咧地亲自拔刀上前督阵,“全军压上!进攻!”
“常磐备动了,常磐备开始总攻了,咱们也不能落下!”本来还有些纠结的北畠景家在注意到南边的常磐备和鸣镝备都展开猛攻后,也狠狠地高声道,“掩护他们!总攻!给子经和峻岭备的兄弟们报仇!咱们上!”
转瞬间,上杉军就发现面前的局势变得不对,原本还畏首畏尾、举棋不定的红叶军各部忽然发动了总攻。
“疯了吗?”柿崎景家不屑地看了眼朝着自己冲来的常磐备,“我们两倍于你,侧翼还有骑兵,你们居然还敢进攻?”
“射!”柿崎景家自然不愿意落了下风,招呼着弓箭手们用箭雨迎接杀来的常磐备,而他对面的常磐备第一连却比他更为凶悍。
“全军挺枪,不要格挡!不要格挡!就这样冲上去!”毛利贵志亲自冲锋在最前线,高呼着引领着部下们迎着如飞蝗般密集的箭矢向着越后军的阵容冲去。前排的常磐备足轻们的具足上已经挂满了箭矢,不时有人中箭倒下,可是后排的足轻立刻就会补上来,整条战线坚不可摧般地碾压而来。
“突刺!”毛利贵志大吼了一声,长枪手们毫不犹豫地向着前方的越后军刺去。越后军同样凶悍无比,第一轮的拼杀双方死伤相当。
“再刺!”毛利贵志大踏步地向前,丝毫不顾周围两侧向他的袭击,而是一门心思地向前刺去。他身旁的足轻们一个个一往无前地向前冲,连格挡动作都不做,那股视死如归的气势打得越后军连连败退。战力高昂的常磐备居然一瞬间压制住了人数似乎他们两倍的越后军。
而这时,北边的万钧备也杀到了战场。北畠景家没有选择正面强攻,而是分出了两个连队向南袭击北条高广那支夹击常磐备的部队。鬼小岛弥太郎的骑兵匆忙回援,掩护北条高广的后背。万钧备对面的斋藤朝信正要反击,他后方的甘粕景持却求援了。他为了支援被鸣镝备进攻的上杉景胜部已经派出了部分援军,结果却被燎原备趁机阻拦,援军受挫的同时还波及到了他的马印。斋藤朝信无奈之下,只得停止了旋转,而是反向给甘粕景持提供了援军。
“像变了支军队一样,又回到了之前破车悬阵时那般果敢的态度了…”斋藤朝信对红叶军前后的巨大转变而诧异不已,“为什么一会束手束脚,一会又如此凶悍?难道雨秋红叶到阵前指挥了吗?为什么没看到他的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