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治部殿下。”久武亲信向雨秋平复述完了长宗我部元亲的请求,“土佐半壁沦陷,前线军心惶惶。不少领地在西土佐的武士们已经无心再战。如果进一步撤退,更多的土地将会丢给三好家,那前线部队的士气就垮了。为了前线,还请治部殿下再支撑一下吧!”
“我想我已经在信里说的很明白了,长宗我部殿下不是表示认可了吗?”雨秋平指了指南边大海的方向,“淡路水军可以在土佐湾的任何地方登陆。如果他愿意的话,他甚至可以直接去冈丰城那里登陆。如果我的军队不回防的话,整个空虚的土佐腹地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主公之前认可了这个道理,可是后来改变了想法。”久武亲信是个勇猛的武士,但是对于言辞却没什么修为,丝毫不为主公的出尔反尔粉饰,“主公觉得,治部殿下可以表现得更具侵略性一点,对赞岐众发动几次进攻,给赞岐众一些压力,迫使淡路水军不敢轻易离开赞岐众太远。”
“我知道了,我会和部下商量的,晚些给阁下答复。”雨秋平意识到和眼前这个直肠子的武士估计没什么回旋交流的余地,便搪塞着让他离开。久武亲信走后,雨秋平叫来了福泽谕楠、吉岗胜政、小川佑东、小幡杰盛这四个军中的高级指挥官,一起商讨之后的行动问题。
“怎么样,胜政,长宗我部殿下可是很支持你的计划啊。”大家刚坐下,雨秋平就忍不住调侃道,“是不是很郁闷在我这个怂包主公手下干活呀!”
“嘛,一码归一码。”吉岗胜政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不过嘴上却有些别扭地说道,“殿下怂是怂了点,其他地方可是在下这么多年见过最好的人了。”
“什么叫‘怂是怂了点’?拐弯抹角骂我?”雨秋平没好气地笑道,“不能说点好的?那你怎么说,你对长宗我部殿下的意见有什么看法吗?”
“这事必须说清楚。要打,也是我们出于自己的考虑要打,而不是为了他长宗我部家去拼上这么多兄弟的命。”吉岗胜政严肃地摇了摇头,有些恼怒地沉声道,“之前我们为了救他的弟弟,冒着危险跑去大森城,殿下还险些出事,可把我们这么多人吓出一身冷汗!他们倒好,非但不念着我们的好,还埋怨我们!把西土佐丢了怪到我们头上?要不是我们来了,整个土佐都被三好家夷为平地了好嘛?他们这些土佐的乡巴佬凭什么和三好四兄弟过招啊?”
“对,这事越想越气,真的是斗米恩升米仇。”小川佑东一边喝着酒壶里的酒,一边没好气地骂道,“咱们不远万里来帮他们,近畿被别人搅成一锅粥,我们还给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他们非但不领情,还背后骂我们?我们雨秋家是他们长宗我部家的仆从还是下属啊?我们过来帮他们是情分,他们不谢我们也就罢了,还在背后嚷嚷?要我说,咱们就别管了,爱咋地咋地。”
雨秋平微笑着听着两个下属发牢骚,心中却对目前军中的气氛有些担忧。长宗我部家对雨秋家的不满已经人尽皆知,想掩盖也掩盖不住了,军中对长宗我部家的忘恩负义也十分气愤,很多人都觉得为长宗我部家拼命没有意义,士气开始有些低迷了。连吉岗胜政和小川佑东两个连长都做此表态,他们部下在想着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现在不是管不管的问题了,不把这里搞定,我们也撤不回去。”福泽谕楠倒是没有被军中的气氛所影响,“之前来的时候考虑得不够充分,未曾料到淡路水军没有前去纪伊、而是封锁土佐的情况,导致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所以谕楠的意思是要主动进攻吗?”雨秋平看了眼桌子上的沙盘,打量着两军的部署。
“不。”福泽谕楠闻言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搞定这里不一定需要进攻,拖住就可以了。在失去近畿后,三好家的粮草一直非常吃紧,这次大规模进攻必定动用了全部存粮。我们只要拖到秋收,也就是再拖住两个月,三好家自己就要撤走了。三好军一撤,我们乘船回去就好了。靠着我们这几百把铁炮和6门火炮,再加上充足的粮草供应,把手城池两个月还是没有问题。”
“但是我们要考虑到一种情况。”福泽谕楠走到沙盘边,用手点了点浦户港的位置,“我们想在三好家撤军后回到近畿,必须要有水军的保护。我们总不见得在淡路岛的眼皮子底下划着商船和小船回到岸和田城吧?”
“浦户港易守难攻,我们的水军躲在浦户港内安如泰山,那么狭小的入海口,淡路水军根本闯不进来。”吉岗胜政满不在乎地答道,“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我们能不能守住城。”
“不,吉岗大人。”福泽谕楠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把手指从浦户港上移开,在浦户港边上的浦户城周围的陆地画了个圈,“浦户港易守难攻,说的是难以通过海路进攻。如果淡路水军载着阿波众在浦户城周围登陆,人手不够的浦户城肯定无法抵挡。浦户城一丢,三好家就可以从海陆两边夹击浦户港,我们的水军就完了。”
“谕楠说的不错。”福泽谕楠的话又勾起了雨秋平不好的记忆。在前世,北洋水师退入易守难攻的威海卫防守,却被从陆地登陆迂回的日军两面夹击,最终在港口内全军覆没。“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最好撤退到浦户城去?”
“对的。”福泽谕楠用手指在浦户城的位置敲了敲,“退到了浦户城,从岸上掩护我们的舰队,红叶军就立于不败之地了。我们有足够的存粮和强大的火力,守城拖到秋收绝非难事。等到三好家粮尽退兵,我们乘船便走。”
“可是我们撤到浦户城的话…”听到这里,忠厚老实的小幡杰盛有些不安地插嘴道,“浦户城虽然很重要,却是在靠近海边远离官道的地方。我们去了浦户城,就相当于把土佐的门户大开给了三好家。三好军长驱直入便可直达冈丰城下,整个土佐都会丢掉。”
“小幡大人,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先为自己考虑。”福泽谕楠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眼下局面危机,能在三好家大军的围剿下脱身就已经实属不易。我不可能为了长宗我部家的利益,赔上数千弟兄的命。”
“可是这不是唯一的方法吧。”小幡杰盛还是有些不甘心地开口道,“我们如果能主动进攻,击败赞岐众,不就既可以从土佐脱身,又可以保住长宗我部家。在下虽然懂得不多,但是长宗我部家也是我们在土佐的重要盟友吧?”
“把两种策略都做一下参谋计划吧,到时候选哪个都行,不至于手忙脚乱。”雨秋平也不愿意如此轻易地就放弃长宗我部家,“之后再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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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雨秋平很快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在5月22日,雨秋平在须崎城内视察军营时,遇到了须崎城城主久武亲信的弟弟久武亲直,后者现在也是长宗我部元亲身边的宠臣。在看到雨秋平后,他的面色变得有些古怪。雨秋平看出事情有端倪,便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
“治部殿下…在下有些疑惑。”久武亲直凑到雨秋平的耳旁,一边指着正在整理辎重的红叶军,一边低声道,“红叶军在这里收拾行囊,可是要继续撤退了?”
“这…”雨秋平闻言有些尴尬,他的确是在为撤退作打算,可是却不能明说,“做好万全打算,万一阿波众突然在后方登陆,红叶军也能驰援啊!”
久武亲直不置可否地皱了皱眉头,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开口问道,“请恕在下直言了。红叶军后撤,真的是去驰援的吗?”
雨秋平闻言一愣,诧异地反问道,“不然还能是去干什么?”
“干什么,恐怕只有红叶殿下自己清楚吧。”久武亲直看到雨秋平这个样子,有些恼怒地轻声笑道,“比如和三好家媾和,然后乘船撤离,抛下长宗我部家不管?”
“你在说什么?”雨秋平听到久武亲直的话后神色一沉,严肃地高声道,“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雨秋家?我们岂会做出如此背信弃义之事?”
“你们不会吗?”久武亲直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道,“你去听听须崎城今天都是怎么说的?红叶军要撤了,和三好家私下达成协议了。只要你们撤到浦户城,放任三好家进攻冈丰城,淡路水军就放你们走。城里昨天都有人看到三好家的忍者进出你们的营寨了,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这是谁说的?”雨秋平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因为撤到浦户城,然后再乘船撤退确实是他们的计划之一。他现在都有些担心,是不是吉岗胜政或者小川佑东这两个家伙谁给部下说漏了嘴,然后部下又传开到民众和长宗我部家的人那里去。
“全城都议论纷纷,恐怕只有一心想撤的治部殿下没有发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