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路十一年(1568)8月24日,织田家在中、西美浓境内的豪族和重臣在结束秋收后,已经先期开始向近江国集结。这其中,包括了雨秋平的2500余人,森可成的2000余人,西美浓三人众的6000余人,还有作为织田信长派来的监军的池田恒兴的1000余人,总计接近12000人。这支先遣队的总大将,就是雨秋平。而足利义辉将军和他的奉公众,也会在8月底抵达近江。等到朝仓家和织田家的主力赶到近江后,大军就会开始上洛。联军的总兵力,可能会接近惊人的70000人——这是近畿多少年来都没有见识过的庞大军队。
8月28日,雨秋平率领着先头部队已经抵达了近江。
此时,他正坐在小谷城天守阁的三楼内,由浅井长政夫妇亲自为他接风洗尘。
不得不说,一年不见,阿市已经出落地越发漂亮了。已为人妇的她,身段和曲线已经完全不逊色于今川枫。而她的脸庞,更是比雨秋平之前偶遇的那个美人更为精致而惹人怜爱。而她举止投足间那股温婉可怜的气质,更是足以让众生倾倒。即使雨秋平和阿市已经算是熟识,但是久别后再次见到阿市的那一刻,还是难免有些震撼。雨秋平现在有些理解,为什么他的那些哥们即使都已经和今川枫挺熟的了,每次见面还是会特别失态。
就在不久前,阿市刚刚诞下了一个男婴,浅井长政和浅井家都为之欣喜若狂。浅井长政以自己以前的幼名新九郎来命名这个孩子,如果不出意外,他就将要成为浅井家的下一任家督。
“茶茶和阿初呢,怎么没看到她们俩?”雨秋平环顾了一圈,没看到那两个可爱的小姑娘,有些疑惑地问道。
“她们姐妹俩在哄新九郎呢。”阿市听到自己两个宝贝女儿的名字,脸上不自觉地浮起了微笑,“阿初自己还没多大呢,却特别喜欢哄弟弟。”
“这是好事呀。”雨秋平闻言笑道,用羡慕的眼光看向浅井长政和阿市,“都说女孩是父母的小棉袄。你们俩的小棉袄这么小就会照顾人,以后可是可以享福了啊!哪里像我家的那个岑儿,小小年纪比男孩子还调皮。”
“兄长不必妄自菲薄,岑儿那么聪明懂事,以后也一定会是个好姑娘的。”浅井长政一如既往得没有幽默细胞,丝毫没有听出雨秋平是在开玩笑,而是一本正经地答道。雨秋平和阿市闻言对视了一眼,随后便哈哈笑了起来。
“阿市?兄长?怎么了吗?”浅井长政看到雨秋平和阿市忽然都笑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十分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长政说得对。”雨秋平笑得合不拢嘴,笑着举起了手中的酒杯,“来,长政,干杯!”
浅井长政闻言脸色一红,有些为难地看了眼自己手中装满酒的杯子,犹豫着该不该喝。这杯酒下去,估计他就要半醉了吧。
“对了,红叶哥哥。”一旁的阿市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伸出手在怀里摩挲着什么。片刻后,她就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递到了雨秋平的手里。
“这是什么?”雨秋平有些诧异地接了过来,发现是一个类似洋娃娃构造的东西。他缓缓地把那个东西展开,发现是一个用布绣的手套,里面塞了些棉花。
“这是茶茶绣的,她说要把这个手送给殇儿。”阿市想起自己女儿绣东西的样子,微微有些心疼地埋怨道:“茶茶她不听话,明还不怎么会女红,非要自己一个人绣,把手都戳破了好几个地方。”
“给殇儿的?”雨秋平似乎没反应过来一般,又再次问了一遍。
“对。”阿市闻言温婉一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道:“茶茶她自打见了殇儿一面后,平时总是跟我念叨殇儿,让我给她讲殇儿的故事。可是我哪里知道些什么呀。”
雨秋平望着手里的那个塞着棉花的丝织品,心中的思绪忽然飘得很远。记忆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大雪天,一个同样还不怎么会女红的少女,躲在山上的小木屋里,一针一线地为心上人绣着一个披肩,连手指都被扎破了好多地方。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轻柔地抚摸着肩膀上的红叶披肩,脸上的笑容也忽然变得很温柔很温柔。
“怎么了吗,兄长?”浅井长政看到雨秋平忽然痴痴地笑了,有些纳闷地问道。
“没事没事,想起你嫂子的事情了。”雨秋平幸福地把那个布手套塞进了怀里,向着阿市点了点头道,“阿市和茶茶说,让她放心吧,一定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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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9日,足利义辉本人也抵达了近江小谷城。随他一同前来的,还有2000足利家直属的武装力量——也就是奉公众。当天上午,位于近江的所有浅井家和织田家的高级武士,都在先期抵达的明智光秀的安排下,出城迎接将军的车驾。而他们的大军,也都被集结在了小谷城周围,来彰显联军的武威。
上午辰时六刻,象征将军的二引两马印出现在了北边的道路上。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足利义辉并没有老老实实地坐在牛车里,而是一马当先,策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只见他一身英气逼人的阵羽织,左右各佩戴着童子切安纲和鬼丸国纲两把天下名刀,身后的奉公众一看也是训练有素,乍一看倒有些将军巡视的威武气魄。织田家和浅井家不少没见过世面的低级足轻,这是第一次见到高高在上的将军,纷纷激动不已地发出欢呼。对于他们来说,他们那些主公和家督即使地位再显赫,也不过是厉害的凡人。而足利将军这样代代相传的高贵身份,即使再落魄,也是如同神人一般的存在。
足利义辉看起来对联军迎接他的礼仪非常满意,也很受用足轻们的欢呼,本来绷着脸的他此刻微微露出了微笑。等他策马缓缓走过欢呼的足轻,就来到了雨秋平、浅井长政这些高级武士欢迎他的地方。众人纷纷下跪叩首,表达了他们对武家至尊的尊敬。
雨秋平他们在出发前,织田信长还专门找见了他们几个先头部队的家臣。当被问及该如何对待足利义辉时,织田信长颇为不屑地说道:
“拍拍他的马屁,装模作样地磕几个头就行了。命令,一概不要听。”
于是,雨秋平和周围的几个人自然也都是十分恭敬地行礼,在礼节上绝对不打算亏待将军。足利义辉骑着高头大马从他们身前缓缓走过,似乎还喃喃自语了几句话,不过雨秋平没有听清楚。
一套仪式走完之后,足轻们还没有来得及解散,足利义辉似乎就已经安耐不住,要求就地设立他的行军幕府,展开联军的第一次评定会议。雨秋平和森可成、池田恒兴等人微微有些抗拒,因为按照之前约定好的条件,足利义辉仅仅只能起到一个招牌的作用,对于军事指挥的事情是无权过问的。
不过他们这里没有特别狠的硬角色,看到将军当众提出这样的要求,也不好意思扫了将军的面子,只好默默的答应。雨秋平觉得,若是柴田胜家和佐久间信盛两个硬气的老资格在这里,估计就不会任由足利义辉摆布了吧。他生平第一次,居然有些想念柴田胜家和佐久间信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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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府被草草地搭建了起来,一张有些粗陋的近畿地图也被摆在了桌案上。雨秋平现在已经看不惯这种简陋的地图了,上面仅仅标注着一些重要城池、要地的大致位置以及琵琶湖的轮廓。对于重要的道路、水文地理环境都几乎没有涉及。雨秋平在有了军情司之后,已经开始要求真田昌幸他们绘制有着简易等高线的地图了,河流和道路什么的也都被要求标注出来,甚至还在着手制作沙盘。这将军带来的地图不仅比不上他自己的,甚至连织田信长的地图还不如。
靠着这样的地图,也能指挥打仗吗?这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老古董了吧,要是足利将军都这样好高骛远,眼高手低,也难怪他们堕落如此。
“尔等对于此次上洛作战的行动计划,是否有所建议,说来与本将军听听。”足利义辉沉吟了片刻后,就环顾在场众人,抛出了这个问题。
雨秋平和森可成、池田恒兴对视了一眼,都颇为默契地一言不发。而雨秋平身边的西美浓三人众,各个也都是老江湖了,不用雨秋平提醒,各个都如同坐定的大佛一般面如止水。
浅井家的海赤雨三将等家臣,也是深谙此道。他们明白,如果此时和将军展开了战略上的讨论,那么将军的意见他们很有可能就不得不采纳。他们都不愿意任由将军摆布,因此也都是三缄其口。只有浅井长政这个愣头青似乎不是很懂里面的关节,看到众人都不开口时,觉得将军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就准备发言。
然而,坐在他身旁的海北纲亲太了解自己的主公了,发现浅井长政要开口后,立刻眼疾手快地一把摁住了他,没让他站起来。浅井长政一脸诧异地望向海北纲亲,后者狠狠地瞪了浅井长政一样——浅井长政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乖乖地照做了。
就这样,足利义辉说完这一句话后,整个幕府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人说话。站在他身后的和田惟正面有愠色,而细川藤孝和明智光秀也是无可奈何地微微叹了口气。足利义辉本人则是面色铁青,一时间有些下不来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