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七刻,逢妻川东岸的战斗一触即发。
南方豪族联军的部队摆出了一个最为常见的鱼鳞阵,由井伊直盛带领的先锋,直指鹤翼阵的中心。而豪族联军的辅兵们,则留在了本阵之后不远处。
“弓箭手,出列!”井伊直盛下令队伍中的弓箭手出列射击。今天没有太大的风,弓箭的射击无法借助风势了。箭雨向着福岛安成的排倾泻而去,常磐备的足轻们微微低头,避免被羽箭直中面庞。常磐备的足轻们屹立在箭雨中,纹丝不动,就仿佛沐浴在海风中一样自在。大多数的抛射的羽箭对常磐备的具足构不成什么威胁,少数被射中大小腿的足轻也都是闷声不吭地撅断箭杆,退到阵后去。
“常磐备,名不虚传。”井伊直盛默默赞叹道。他的弓箭手已经连续射击了十轮,却没能给对面的人造成多少伤亡或者混乱。“对方的弓箭手呢,怎么不敢出来对射?”
这段时间,井伊直盛右侧的三浦义就和左侧的友军也展开了弓箭射击,两翼的常磐备足轻依旧默默忍受着箭雨,只守不攻。换做是一般军队,如果己方将领拒绝让弓箭手对射,而是默默挨打,部队的士气就会有很大的波动。然而,常磐备的足轻们却始终信任他们的统帅,一言不发,依旧维持着十分饱满的士气。
“好强的兵啊。”三浦义就感慨了一声。常磐备虽然人数居于劣势,但是占据了居高临下的地利,利用山丘起伏很好地隐蔽了他们的弓箭手。不知道他们的弓箭手在哪里的三浦义就有些烦躁,耗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就派出传令兵催促其他豪族的人开始进攻。
“左翼紧贴河岸,不容易展开部队,就不要大举压上了。对面的弓箭手,多半就是在远离河岸的这一边,让大家多加注意,辅兵带好藤牌和盾牌跟上部队。”三浦义就下令道,“主攻方向是中央和右翼,把八成的战兵都调到这里来,向敌人展开进攻!”
随着三浦义就大旗的挥舞,豪族联军开始缓缓改变着阵势,左翼交给了几家小豪族拼凑出来的队伍,逼近到山丘下的一处滩涂前,就停了下来,监视御前崎仲秀所部的动向。而中央和右翼,则交给了井伊直盛和三浦义就本人亲自负责,指挥着部下向着防线冲来。
等到豪族联军接近防线之后,查理的弓箭队立刻登上山丘,对进攻部队展开迅猛的射击。居高临下的射击给进攻方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不少足轻立刻被射倒在地。然而,三浦义就早就预料到了雨秋平的部署,队伍中的辅兵们立刻全体举盾,护住战兵足轻,继续向前推进。辅兵的掩护护住了大多数的射击角度,豪族联军在辅兵的掩护下快速向着山丘上冲去。
人数不足的常磐备足轻们,被迫结成半圆阵防御。弓箭手也在足轻的掩护下,分成两队,退到战兵后面。福岛安成和吉岗胜政因为兵力不足,不再试图把战线连在一起,而是各自为战。然而,即便如此,福岛安成和吉岗胜政的两个排,都不得不面临人数是自己三倍的敌人的攻击。为了确保每个排战线的完整,不会被从侧翼迂回,常磐备足轻们被迫把阵型摊得很薄,大多数地方只有两排足轻,侧后方甚至只有一排。这也就意味着,常磐备引以为豪的齐刺可能无法发挥出最大效果。
“预备——突刺!”即便如此,指挥官们仍然顽强地指挥着部下们展开齐刺。两排足轻迅猛的突刺仍然威力巨大,一下子就带走了最前面近十人的性命。
然而,人数占优的豪族联军在武士们的催动下,继续向着防线冲锋。武士们挥舞着太刀冲上前来,人数不足的常磐备足轻们无法把所有第二轮的突破者全部击杀,被冲到近前,战斗开始向着混战的方向演变,常磐备人数上的劣势也更加明显。
雨秋平看在眼里,却不敢把手中的预备队派上前去支援。因为福岛安成和吉岗胜政收缩部队后,他的本阵已经不再安全。如果豪族联军愿意的话,可以从两个排之间的丘陵间隙强行渗透冲击他的马印所在。他手上现在是有小川佑冬的三十几人,以及骑兵队二十几个没有携带马匹的足轻。
他叹了口气,先是看向东北,直江忠平正指挥着常磐备的另一部分抵挡着冈部家的进攻。而朝比奈家在东岸的部队正在努力进行集结重整,西岸的朝比奈泰朝和奥平贞吉也即将扑灭营地里的大火。
只要坚守到援军抵达时,冈部家的进攻应该就会停止了吧。雨秋平暗自思量道。然而,想坚持到援军抵达,又谈何容易。福岛安成和吉岗胜政都已经毫无余力了,而豪族联军却还有着将近200战兵的预备队没有动用。一旦这些人加入战团,雨秋平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你们不觉得很无聊嘛!”御前崎仲秀骂骂咧咧地说道,“安成老大哥和那没脑子的打得如火如荼,咱们就和那200人站在这里干瞪眼,什么也帮不上!”
“大人,也不是我们不想帮忙啊。”一个足轻头劝道,“咱们这里旁边就是逢妻川,地形狭窄,不容易展开部队。那边的人就堵在滩涂地边上,我们这50人如何也打不过去啊?”
“诶!真是晦气!”御前崎仲秀啐了一口,向着河对岸看去,碰巧发现,逢妻川上,似乎顺流飘下来了十几只无人控制的竹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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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1日,巳时三刻,雨秋平最不希望看到的情况发生了。
在豪族联军的前线部队压制住了雨秋家之后,作为总指挥的三浦义就就下令留下的预备队也增援前线。压力陡然增大的福岛安成和吉岗胜政几乎难以抵挡,已经有不少豪族联军试图从缺口处渗透到后方包围这两个排了。
雨秋平万般无奈之下,只得下令全线撤退,放弃了山丘上居高临下的地利。他打算把福岛安成,御前崎仲秀和吉岗胜政的三个排都撤回来,收缩防线,在自己本阵周围结成一个小圆阵,继续抵抗。不过,这也就意味着雨秋平放弃了战场上的机动和调度,只能被动挨打了。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撤退的命令下达后,雨秋平就派出了小川佑冬的预备队去接应福岛安成和吉岗胜政撤退,他本人也亲自来到最前沿,指挥各个部队间的交替掩护。等他好不容易指挥着三个排且战且退地撤回来时,却惊讶地发现。
御前崎仲秀的排不见了!
他匆忙向左右询问御前崎仲秀的动向,但是大家刚才都把注意力放在战场东侧,没人去关注可以轻松撤退的御前崎仲秀。刚才御前崎仲秀所在的那个小山丘,现在已经被豪族联军先上来的几十个人占领
“这家伙,不会自己一个人开溜了吧!”雨秋平气得破口大骂,“好歹也来报个信啊!去干嘛了这是!没有他的排我怎么组织防线啊!”
雨秋平虽然被气得暴跳如雷,但还是不得不哭丧着指挥着少了50人的部下开始在本阵附近构建防御体系。而此时,正面和东面的两个山丘,也都被井伊家和三浦家的部队占领了。
然而,还没等豪族联军发动进一步进攻,紧靠逢妻川的那个西边的山丘,却突然传来了骚动。众人都把目光向那边看去,只见御前崎仲秀正带着他的排,从山丘西边的一小片遮蔽视野的树林灌木后面绕出,向山上的豪族联军发起猛攻。刚刚走上山丘的豪族足轻不过四十几个人,人数上不占优势的他们自然不是常磐备精锐的对手。而由于西边靠着逢妻川,都是滩涂地,地形狭窄,后续的豪族部队还没能跟上来。山丘上的部队没能招架几下,就被击杀了十几人。狼狈地逃下山去。后续的豪族部队如临大敌,匆忙撤出滩涂地,回到了他们最开始的阵地,严阵以待地结阵防御。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御前崎仲秀也不追击,而是再次撤下山丘,把山丘拱手让出,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豪族联军似乎对他的举动十分意外,一时间竟然停滞了进攻的脚步,几个马印和之间,有着不少传令兵来回穿梭,似乎正在商讨对策。
“这小子!回马枪还挺脏!”雨秋平笑骂道,“赶紧派人去联系他,让他回到本阵帮忙!”不过,由于雨秋平渡河时没有携带马匹,传令兵只好跑过去通知,估计需要一段时间。“让他见好就收,不然被豪族联军包围了,我们可救不了他。”
还没等派出去的传令兵返回,豪族联军似乎结束了讨论,山丘上的联军再次开始行动。中央山丘上,分出百余人人去占领西侧山丘。而原本西侧山丘南面的那支刚刚被御前崎仲秀偷袭的队伍,他们动向如何,雨秋平就不是很清楚了。由于面前那三座山丘遮蔽了视野,他也搞不清楚山丘南面敌军的行动状况。但是雨秋平猜测,那只部队很有可能配合这百余战兵一起夹击这个山头,这下子御前崎仲秀肯定没机会再次偷袭了。
与此同时,豪族联军近700战兵的主力,也浩浩荡荡地开始翻越山丘,向着雨秋平的本阵杀来。雨秋平现在迫切地需要御前崎仲秀立刻归队,这样才能建立完整的防御体系。
然而,等到那个传令兵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赶在豪族部队杀到本阵前赶回来时,带来的消息却是:他找不到御前崎仲秀的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