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乔紫青与郭嘉二人称兄道妹,楚云总觉得有些有趣,不过这种时候,他当然没心思发笑,只是缓缓道:“你了解我,应该知道,你是拦不住我的。”
“但这一次,我非拦着你不可。”以往的郭嘉,在楚云面前,从来不争什么,出风头的事不争,功劳也不争,因为他忠于曹操,对于同样对曹操忠心耿耿的楚云,他觉得任何事他都可以让步。
只是唯独这一次,他没有退让分毫的打算。
“呼……”楚云深吸一口气,又道:“你不会不知道,卞夫人是怎样的女子。叔父子女众多,有的早年丧母,有的甚至是与叔父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子,然而当叔父将他们交给卞夫人看养时,她对孩子们一概视如己出,让他们感受到母爱一路成长,自古至今,婶婶可谓贤妻之典范,你要我眼看着她被奸人暗害?你要我坐视真相被埋没?
而且叔父收我为义侄,待我如亲侄一般信任爱护,我若是坐视不管,对得起他老人家吗?!”
面对楚云的质问,郭嘉痛苦地闭上双眼,不愿在面对楚云那嫉恶如仇的眼神。
楚云所说的这一切,他郭嘉何尝不明白?卞夫人的高尚品质,以及遭受的不公命运,他又何尝不同样感到愤慨不平?
可当他睁开眼时,还是幽怨地说道:“那又如何?此等乱世,不知有多少无辜生灵惨遭涂炭?楚云,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流浪民间的游侠儿,能踏平世间不平事吗?就算你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你什么也做不了!”
郭嘉的话,楚云同样明白,他知道自己不是正义的使者,也不可能荡尽天下不公,可他始终迈不过这道坎,迈不过自己良心的质问。
“也许吧,也许你是对的。”楚云凄然点头后,牙关都在莫名打颤,道:“但这一次,你我兄弟二人,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了。”
说着,楚云就从席间站起身,拉着同样茫然站立而起的乔紫青,打算就此离去。
“你要走?”郭嘉警惕地看着楚云问道。
“已经弄明白你的想法,可见你明知内幕,也没有告知于我的打算,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在这浪费时间,打扰你浪迹花丛的雅兴呢?”
楚云的语气中,已多了几分怨气。
“我知道你怪我,但我必须最后问你一次,你想好了?”
“想好了。”
“不后悔?”
“绝不。”
“哎,真是拿你没办法。”郭嘉苦笑着说了一句,看向乔紫青,道:“弟妹,看来他是打算听我的劝了,明知他要做傻事,你不打算拦着他么?”
乔紫青没想到郭嘉又突然向自己搭话,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只打算陪他一起做傻事。”
“噗……哈哈……哈哈哈!”郭嘉突然捧腹大笑起来,而且笑得是越来越夸张。
“你干嘛笑成这样?”楚云被他逗得也忍不住莫名其妙的笑起来,就好像这笑声会传染似的。
“我笑啊,原来弟妹和你,是一样的人,可我居然眼拙到今时今日,才发觉。”
这下,楚云可笑不出声了。
他和乔紫青对视一眼,二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前所未有的震惊。
郭嘉当然不知道什么是穿越者,更不可能知道楚云和乔紫青的穿越者身份。
但仅凭直觉就能感受到二人那与众不同的相似之处,可见郭嘉的直觉有多么可怕。
“既然你们夫妻二人要做着伴的发疯,大不了这一次,我也陪你们疯上一把。”郭嘉自然不晓得二人巨大的心理变化,见二人不说话,便再次苦笑道。
“你打算告诉我真相了?”楚云顿时眼前一亮问道。
“你真当我是能掐会算的神仙啊?我也只是猜到了几分,要弄清真相,还得靠你自己。”郭嘉白了楚云一眼,调侃道。
“那你是想给我点启示?”
“其实,也无需我给你什么提醒,你只需要按照你所猜想的那样追查下去,自然而然就会寻得真相。”
“既然如此,那我们告辞了。”楚云拉着乔紫青转身向门外走去,这一次,郭嘉没有再出言阻拦。
走到房门前,楚云突然扭过头,轻声道了一句:“谢了。”
郭嘉脸上浮现出一丝浅笑,便沉默着目送楚云与乔紫青离去。
——
“果然如你所说的一样,他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回到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乔紫青无视周遭的喧嚣,向楚云笑道。
“他确实很有趣,不过我之前很少见他这么正经严肃过。”
“看来这件事,背后牵连甚大,很危险。”
“害怕么?”
“有点儿,不过你放着安生日子不过,也要救婶婶的性命,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明明是很深情的话,乔紫青却偏偏要用玩笑般的语气讲出口。
楚云将乔紫青的一只手放在手心,双手感受着那微凉的触感,感激之词却只字不提。
“走吧。”牢牢牵着乔紫青的纤手,楚云突然道。
“去哪儿?”
“不管那个李当之是真的没看出婶婶的病情,还是故意佯装不知,现在他定是已经喂婶婶服过药,我们先去试探一下他,再做打算。”
“你还是怀疑他?”
“有点儿,也并非信不过你,而是信不过他!”楚云特地解释道:“先前卞夫人的身体一向安康无恙,这李当之一来许都没多久,婶婶就突然患病,虽然按照你的说法,是疑似被人暗中下毒,但你不觉得,这时间上太巧合了么?”
“你怀疑是李当之对婶婶下毒?他这个我了解他,他虽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却是个十足的利己主义者,至少不会疯狂到做这种风险极大又没有任何好处的事。”乔紫青回忆着李当之的秉性道。
“我只是不排除这个可能性而已,要知道这段日子李当之一直在司空府内的客舍居住,虽然距离夫人们居住的房间相隔一个大庭院,但这并不能说明他没有机会下毒。”
闻言,乔紫青的神情变得有些黯然失神。
“怎么?你该不会是担心他吧?”
“又吃飞醋?我只是有点心疼华佗老先生,李当之是继承他毕生所学的亲传弟子,如果事实真如你所猜想的一样,一旦真相浮出水面,他老人家该如何自处?”
“那就只能祈祷,我猜错了。”
说着,二人便踏上返回司空府的道路——
徒步的速度自是比乘坐马车要慢上许多,放在平时,楚云还可以带着乔紫青在街上游玩一阵,买些小吃、小玩意,然而此刻楚云的心头上仿佛悬着一把随时会落下的利剑,让他实在提不起这样的兴致。
见楚云心事重重的样子,乔紫青也懂事地没有多言,二人这么沉默着一路前行,足有大半个时辰的功夫,二人才又回到了司空府。
还是不受阻拦就轻易进门,二人直奔卞夫人的房间之外,只见闺房的大门敞开着,李当之正放下汤药被喝得一干二净的瓷碗,准备与婢女们一同退出房,让正面带痛苦之色的卞夫人好生休息。
婢女们一出门,瞧见楚云便各个像见了阎王似的不告而退,唯有李当之一人还站在远处。
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刻意无视楚云,反而是先向乔紫青含笑点头算作打招呼,便目不转睛地直视着楚云。
楚云也一样不甘示弱地看向李当之,二人就这么针尖对麦芒般,用既不友善,也不曾暴露任何敌意的目光,互相打量了良久。
最后,还是李当之沉不住气,笑着故作轻松地问道:“这位想必就是太子太傅吧?”
看来,他从华佗身上学到的,并不仅仅是高深的医术,还有为人处世的智慧,即使眼前之人是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岁的少年人,他却依然没有因此忘记彼此之间巨大的身份差距。
“你就是华佗先生的爱徒,李当之?”楚云平静地笑着,用问题来回答问题。
“家师承蒙太子太傅的照顾了,托太子太傅的福,在下只能暂住于司空府,这段时日对司空多有打扰,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呢。”李当之阴阳怪气地冷笑道。
“只是暂住么?你的手脚倒是不大安分,你做的那些事,不会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瞒天过海吧?”
楚云玩味地讥讽着,实际上只是在诈对方,来观察对方的神态。
李当之表现得很镇定,没有任何惊异或恐慌之色,只是冷哼一声,笑道:“哦?我做过什么?你觉得在戒备森严的司空府上,我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些什么不符合规矩的事么?偷窃?还是欺负某个姿色不俗的婢女?”
“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装傻充愣么?”楚云不甘心地继续试探道。
“哦……说到不该做的事,倒是确实有一件,严格来说也不能说‘不该做’……”
他突然怪模怪样地看向乔紫青,故意挂账地歪嘴笑道:“这段时日,我总会时不时惦记着你啊,紫青!”
“十年不见,你出落得愈发漂亮,不愧是师父替我选中的女人,你命中注定是要属于我的。”
当着楚云的面,李当之却故意讲出如此带有挑衅意味且火药味十足的话来,可见他意在故意激怒楚云。
楚云当然知道李当之的意图,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扇在李当之那面目可憎的脸上。
“啪!”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间,足见这一巴掌的力道有多大。
“看在华佗先生的面子上,给你最后一次重新发言的机会,再管不住自己的嘴,你的舌头我看以后也就不必留着了。”
无论李当之是否有什么阴谋诡计,二人明面上的实力始终远远不在一个档次,楚云想要李当之的命,不过是一个念头,一句话的事情,因此,楚云根本无需顾忌李当之背地里还能玩什么花样。
“李当之,你讲话放尊重些,我与楚云已有婚约在先,我也决意与他成婚,你我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乔紫青义正言辞地与李当之挑明道。
李当之轻触着红肿的左半边脸颊,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竟忽然低头向楚云道:“太子太傅,是在下一时失言了,在下为卞夫人诊治劳心费力了一下午,如果没有其他事,还请准许在下先行告辞。”
瞪了他好一会儿楚云,最终冷着脸道:“滚吧。”
眼看着李当之灰溜溜地返回自己的客舍,楚云就想出了一口恶气似的,有些轻松地向乔紫青问道:“你们的关系,好像也并不是那么简单呢。”
“倒是没跟你说,这家伙小时候还追过我。”乔紫青面无表情地说道。
“哦?那你就没有一点点心动吗?”楚云坏笑着开起玩笑,心情瞬间转好。
“心动个屁啊,那时候他就是个小屁孩,而且古人的那一套,我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