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曹丕、曹彰两个大孩子不同,现在的曹植年仅七岁,因年纪尚幼,还不曾被允许独自骑乘过马匹,第一次骑上骏马,还是在年仅十岁的哥哥曹丕身后,也难免他会惶恐不安。
只因他们兄弟之间不够亲近,他也不知曹丕年纪虽小,却精于骑术,比起那些精骑老卒仍有过之而无不及。
“怕?子文都没害怕,你怕什么?”曹丕信心十足地戏谑道。
上马让曹彰抱紧自己的楚云闻言,笑骂道:“你小子这话说得,就好像我的骑术还比不上你一样。”
“要比比看吗?云哥?”孩子难免时常得意忘形,曹丕因楚云并未对两位弟弟严惩,心情大好,言语上不自觉间就有些放肆。
不过,这与他跟楚云之间的关系混得愈发亲近也不无关系。
“比?你是想把他们俩吓死是吧?”
少年玩心重,楚云可不会跟着他胡闹,若在比试中一个不慎摔伤背后的两个小娃娃,不好向曹操交代。
楚云没好气地啐了曹丕一句,二人笑闹着各自挥动缰绳,匀速稳稳地花了一柱香的时间,返回大空府。
将这几个称之为“问题少年”也毫不为过的弟弟,毫发无损地送回大空府,楚云长出一口气,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剑术老师还是带娃保姆。
“回去给我把这手啊脸啊洗干净!然后到比武场集合!”楚云指着曹彰、曹植二人因混迹赌坊而沾染着些许灰尘污垢的小脸,无奈道。
意识到厄运即将到来的俩兄弟,在弄清楚云的身份,以及看到赌坊老板,程昱之子程延对楚云低声下气的态度,早没了先前的神气,一个个如小绵羊似的低着头,顺从地命下人为他们打些热水来洗漱。
下人们奇怪,平日最喜欢颐指气使的这两位公子,今天居然比往常客气了几分,倒是往常最自闭的二公子,眼下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活泼得很。
少顷,解答曹丕诸如“打仗是否好玩”这等充满童真的幼稚问题后,楚云总算等到了曹彰、曹植二人。
此刻,二人已换上适合寻常时练武所穿的劲装,材质只是普通的白色布料,随处可见到几乎任何一家绸缎庄都买得到的货色,但做工精巧到贴身得体,毫不拖泥带水,可说穿在身上绝不会有丝毫多余的累赘感。
而曹丕在随楚云出门前,就已是这样的衣着打扮。
“嗯,不错,这还算有点公子的样子。”楚云招呼着忐忑的曹彰、曹植二人来到面前,顺便再冷嘲热讽一番二人小小年纪结伴去赌坊的行径。
古灵精怪的二人听出楚云的讥讽之意,不敢出言顶撞,只好低下头惭愧不语。
见二人面有愧色,楚云想到来日方长,不打算再在这一问题上纠缠不放。
“好了,这次暂且记下,当哥哥的我照顾你一下,就不将此事上报给叔父知晓,若是让我知道你们再借着外出的由头去外面贪玩乱逛,我定当如实告知叔父,让他好好教训你们!”
“吓唬”是对付这个年纪的孩子,效果最好的手段之一。
“多谢兄长,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敢了!”两个小家伙接连道。
二人最怕的就是楚云将这事告诉曹操,虽然先前在酒楼,他们亲眼见楚云答应程延保密,但“大人说话一向不算话”这个道理,他们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的。
尽管楚云只有十六岁,但在他们看来,楚云与那些长辈并无区别,甚至比他们还要更具威仪,更令人敬畏。
“好了,也不用这么见外,你们跟子桓一样,叫我‘云哥’就好,还有!别高兴的太早,因为你们俩贪玩,耽误了大家半天的时间,现在开始,我要好好操练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说着,楚云将一旁木桶上放置着的破旧木剑捧到怀里,分发给曹丕、曹彰、曹植三人手上各一把。
“你们先露两手,让我看看你们各自的剑术在什么水平。”考虑到先前史阿曾奉命做过三人一段时间的剑术老师,楚云决定先对他们的剑术稍有了解,再进行针对性的指点。
“云哥……这,怎么算‘露两手’……?”曹彰以为楚云打算让他们舞剑,心想以他们三兄弟的水平,还远远做不到能舞出一段值得观赏的剑舞来。
楚云早有计划,道:“当然是手底见真章,你跟你二哥子桓先过两招,赢的人再跟子健比试。”
闻言,曹彰有些不服气地道:“云哥,你有所不知,若论剑术,我自认是我们兄弟三人中最好的,不如还是让二哥跟子健比试,他们二人谁胜了,谁再与我交手吧。”
楚云耐着性子听他把话说完,而后轻轻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道:“少废话!我怎么安排,你们就怎么做!”
一听这话,曹彰立马闭上嘴老实地拿起剑,与曹丕一同来到比武场的中心。
与信心满满,一脸骄傲宛若胜券在握的曹彰不同,曹丕那看似沉稳淡漠的神色中,暗藏着难以察觉的认真。
二人的架势很相近,与史阿交过手的楚云看得出,这是史阿惯用的起手架势,随着楚云一声“开始”,二人立刻提起手中木剑,开始针锋相对的互相凝视。
木剑远比寻常铁剑还要轻盈,即使在十岁孩童的手中,仍是十分灵活的兵器,曹彰先发制人,尽管寻常剑客间交手,在不清楚对方底细的情况下,第一招往往会有所保湿,试探对方虚实,可曹彰这一剑,怎么看都像是意在不留余力地尽快击败对手。
如果以少年人的标准来评判,楚云觉得曹彰这一剑足够“快、准、狠”,眼看着木剑即将刺在曹丕的左肋,曹丕向左一闪,曹彰这充满气势的刺击就此扑了个空。
这也是对曹丕而言最合理的处理方式,尽管曹彰比曹丕小上两岁,但从其身形与手部隐隐成形的肌肉来看,曹丕若提剑迎接这一击,恐怕大概率讨不到便宜,甚至还会被曹彰乘势追击。
利用身法避其锋芒后,曹丕利用曹彰因用力过猛,刺空而被惯性导致短暂失去平衡的瞬间,果断出剑砍向曹彰后颈。
曹丕出手的速度竟同样够快,而且曹彰的身形尚未恢复平稳,无法学着曹丕的方式侧身或抽身闪躲。
仓促间,曹彰挥剑抵挡,这一剑的速度虽慢了半拍,但勉强赶在曹丕手中木剑砍在他后颈之前,将之拦截下来。
“嗯——啊!”想不到自己三招之内就落居下风,因自尊心受打击而感到一阵恼火的曹彰怒吼一声,同时加大力道,二人剑刃相抵之际,居然反手用剑将曹丕推得倒退数步。
确如楚云观察的那般,在力量上,曹彰年纪虽小但更占优势。
“呼……呼……”推动一个与自己年纪相近的少年,曹彰的力气消耗不小,再加上出第一剑时他就牟足了劲,因而呼吸率先变得凝重。
曹丕的脸上流露出计谋得逞的笑意,但他还是谨慎地紧盯着曹彰以及他握着木剑的右手,即使占到便宜,也容不得自己有任何松懈大意。
吃了亏的曹彰没有改变战略,反而怒意更盛地再次主动出手,这一次他施展的并非普通的挥砍刺,而是一个对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有些复杂的剑招。
出剑,向天灵盖重重挥砍,对方无论倒退还是挥剑格挡,立刻反握剑身,掌心向天,左手助右手以“推刺”的方式攻向对手的胸膛。
这是一个连贯而迅猛的剑招,而是先前史阿见曹彰在剑术上颇有天赋,而暗自传授他的,算是给他特别开了小灶。
通常情况下,在剑术相差不大的对决中,一旦有一方能熟练地在恰当的时机施展出这一招,若无史阿或其师王越的独门破解之法,恐怕对手立刻就要落败。
但,巧的是今日在楚云与史阿那场“假赛”般的对决中,史阿碰巧就施展过这一招,而且由于其故意露出破绽,而被楚云抓住机会,以击打对手的右手手腕为截断之法,破了这一招。
众人大多不知,论剑术天赋,曹丕怕是还要在曹彰之上。
今日那场对决,作为唯一的见证者,曹丕不但记住了史阿这一招的完整流程,还将楚云破解这一招的方法,也牢牢记在脑中。
若是由史阿认真施展这招,确实难以破解,但曹彰毕竟练习尚浅,还做不到在出招时,对手腕部分加以防范。
结果,在曹彰出手的过程中,曹丕眼疾手快,一剑以剑背抽打在曹彰的腕部,随着“啪”的一声,强烈的痛楚让曹彰不由自主地一松手,木剑登时脱落于手,“咣当”掉在地上。
“这……这怎么可能……”得意一击被自认为剑术不如自己的兄长出手破解,曹彰大惊失色,茫然看着自己的右手,懊恼不已。
楚云已看出其中名堂,凑近曹丕,夸赞道:“想不到你居然能将那一幕完全记在脑中,还在不曾练习的前提下,如此精准地复刻出我当时施展的破解之法。”
抽打对手手腕的力道、速度和时机,曹丕都把握得丝毫不差,完全不像是第一次破解这一招,足见其剑道天赋卓绝。
“是云哥你那一剑太过风采照人,让弟弟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忘怀,如同深深刻在我脑海一般,挥之不去。”得胜后的曹丕心情大好,但依旧不忘拍着楚云的马匹。
还真别说,如果不是亲眼见过曹丕是如何几句话,就哄得性格乖僻的乔紫清都心情大悦,恐怕现在的楚云也要被这一番马匹拍得飘飘然了。
“少来这套,你当我是你嫂子啊!”楚云嘴上这么说着,手还是忍不住摸着曹丕的小脑袋,以示嘉奖。
对决这么残酷的事,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落败的曹彰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自信心大受打击,蹲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影子,默然不语,也不愿起身。
楚云凑近他身前,学着他一并蹲下,问道:“子文,知道你为什么会输么?”
闻言,曹彰诧异地猛然抬头,看向曹丕,不服气地道:“一定是史阿老师背后不但偷偷将这招也传授给二哥,而且还教了二哥破解之法!”
话音一落,曹丕与曹植都用愕然的目光投向曹彰,看样子他们此前并不知道这招是由史阿暗地教给曹彰的。
楚云面有愠色,正经地道:“你错了,这个破解之法,并不是史阿先生传授给子桓的,而是他从我这儿学会的。”
“从云哥你这儿学会儿的……?”曹彰极力隐藏语气中的质疑,但以他的年纪,别说楚云,就连曹丕、曹植二人也瞧得出他根本不信楚云的话。
于是,曹丕凑近曹彰,此时倒是有像模像样地如一位好哥哥般,拍着曹彰的肩膀,好言安抚几句,又如同讲故事般,将楚云与史阿之间的“精彩”对决,添油加醋般地复述了一遍。
曹彰、曹植俩兄弟听得入神,最后纷纷向楚云投以更加敬若神明般的憧憬目光。
“云哥!你这分明是偏心!这样我怎么胜得过二哥!”完全没抓住重点的曹彰,听完除了对楚云的满腔崇拜外,就只想抱怨自己遭遇的不公。
这时,楚云将还蹲在地上的曹彰扶起身,正色道:“子文,你又错了。”
“啊?我又怎么了……?”
“你是不是觉得,这场剑术切磋,你二哥能胜你,是因为他碰巧看过我与史阿先生的比试?”
“难道不是?若是没有这一回事,二哥不可能破得了我这一招啊!”曹彰说着,还看向曹丕,笑道:“二哥,你说是不是?”
此时此刻,曹彰似乎不再如方才那般为失利而过分沮丧,反倒经过这一场切磋,感觉自己跟曹丕间的兄弟感情深厚了一些。
不待曹丕开口,楚云就摇头道:“子文,你只看到了表面。”
“请云哥指点……”更了解楚云的厉害后,曹彰愈发不敢再放肆,虚心地请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