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州府便是后世的山东济宁,下辖巨野、郓城、任城、金乡等地。
此地有山有水,并不贫瘠,之所以弄得盗匪丛生,除了官府的贪婪压榨外,和本地的民风彪悍也有关系。
在山东境内,山贼似乎成了一种很有前途的职业,只要活不下去了,上山投奔山贼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不过无论怎么说,山贼都是打家劫舍之辈,有点原则的山贼或许只抢货物不杀人,但大多数山贼是没有原则的,不仅杀人越货,还强抢民女,无恶不作。
压寨夫人这个词汇可毫无喜庆可言,那是女人的悲哀。
梁山贼寇和其他山贼没有区别,不管如何美化,他们都是一群作恶多端的山贼,如果不打家劫舍,他们靠什么生存下去,何况所谓的梁山好汉杀的人少么?
当初林冲被王伦逼迫下山杀人,递交投名状,于是林冲便在山下等着过往的商旅,准备下手杀人,可见一旦成了山贼,谁还会去讲原则。
这正是高强的想法,他不会把梁山贼寇当成英雄,因为那些人和英雄差距太远,只是一群匪徒罢了。
他的原则是只有投靠他的才是好山贼,其他的都是该杀的山贼。
高强来到济州府,和赵明诚交接完毕,打听了一下情况。
太子府和梁山贼寇达成的所谓和平相处的协议其实并没有任何约束力,太子府没有人出面,只是派宋江传话,也没有文书之类的证明。
太子府不可能留下任何证据,凭的不过是一种信任。
梁山贼寇相信太子的为人,相信宋江的保证。然而和官府谈论信任无疑是可笑的,太子赵桓已经成功从济州府脱身,以后的事情和他没关系了。
至于高强要不要继续剿匪。他才不会过问呢。
宋江只是负责传话,决定不了任何事情。是否开战,主动权掌握在新任知府的手中。
梁山贼寇大抵能猜测到这种结果,但作为弱势的一方,他们没有太多的选择。
高强想要攻下梁山并不困难,青州知府慕容彦达和他关系交好,高唐州知府高廉是太尉高俅的弟弟,东平府知府胡师文是蔡京的门人。
真要按照赵明诚刚开始采取的围堵策略,把周围几座州府的山贼都控制起来。孤立梁山,就算是不派兵进攻,梁山也撑不了多久。
高强不用担心来自东京城的压力,可以把这个策略一直坚持下去。
不过高强没有那么做,灭掉晁盖等人毫无意义,把梁山豪强收归麾下才是他的目的。
他以后想要在朝堂中站稳脚跟没有嫡系人马不行,何况还要面对十年后金国的南侵,只有早做准备,才能有备无患。
宋江是他的一枚重要棋子。
在安顿好以后,高强悄悄的来到郓城县宋家庄上。宋江正在家中养伤。
说是养伤,不过是掩人耳目。
宋江在郓城县做押司多年,和县衙里的捕头熟悉的很。那些捕头怎么可能真打,只是做做样子罢了,最多伤及皮肉,没有伤到筋骨,将养个十几日便痊愈了。
得知济州府新任知府前来,宋江装模作样,让人搀扶着迎接。
高强也不揭穿,连忙让他侧躺在软榻上休息,他是以太子府的名义前来探望宋江。对此宋江没有怀疑。
作为一名县衙小吏,东京城对他太过遥远。所谓押司,就是县衙里抄写文书的小官吏。在后世相当于基层的公务员,而高强相当于市长级别,太子赵桓则……
这个没有参照物。
想想看,一名基层公务员见到市长的感觉,当然宋江没有那么激动,他有些担心,太子赵桓答应帮他洗脱罪名,这是私下里的交易,高强又代表哪一方的势力呢?
官员的承诺最不可信,要是高强想要翻案,甚至都不需要翻案,随便定下个勾结山贼的罪名就能置他于死地。
宋江担心高强翻脸不认帐,或者说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高强倒没有在意宋江的忐忑不安,他意外的在宋江家中看到了花荣和花小妹。
花荣因为刘高的告密被青州知府慕容彦达抓获,慕容彦达想要以此要挟花荣把妹子嫁给他,虽然经过太子府的人调解后花荣无罪释放,可却不能官复原职了。
青州已经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只好跟着宋江来到了郓城县。
高强和花荣原本认识,便闲聊了两句,他想招揽花荣在济州府当差,花荣却犹豫不定。
花荣是将门之后,习惯了军武生涯,被免职后实在不知道做什么才好,高强让他做济州府的兵马统制,这可比清风寨副知寨更有权势,可他知道高强的名声不好,或许又是一个慕容彦达。
对高强来说,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他的主要目标是宋江。
在屏退其他人后,高强很直白的问了宋江一个问题。
“你的野心有多大?”
宋江心中一颤,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时代的人说话喜欢拐弯抹角,充满了暗示和隐喻,并且乐在其中,高强也会那么说话,但他更喜欢直接一点,只有直接才有力度。
宋江绝不甘心只做一名底层的公务员,从他以后的所作所为来看,此人也有着一番雄心壮志,只是怀才不遇罢了。
如果他真的甘愿做公务员,就不会和晁盖等人联系,不会和江湖上的人打交道,这可不是一名官吏应该做的事情。
宋江揣摩着高强的意思,高强在关注着宋江的反应。
“野心有多大,你将来的舞台就有多大。”高强朗声道,“你想成为县令,还是知府,亦或者出将入相,位极人臣,都在于你今日的选择。”
宋江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心脏突然砰砰的快速跳动起来。
他在县衙里混迹了十几年,磨练心性,原本以为没有什么能打动他了,可那几个字眼还是让他浑身一震。
出相如将,位极人臣。
这可不是他一个曾经的小官吏应该惦记的事情,他曾发过牢骚,也曾埋怨过天道不公,没有人赏识他的才华,也曾幻想过自己身处高位时的情景,可那只是幻想而已。
一个月前他还是杀人逃犯,如今仍然是待罪之身,高强说的离他太过遥远,可正因为遥远,才更具有吸引力。
我真的可以么?
他如此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