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的小厮已经等在了燕矶码头,来接慧馨的人是谢睿。从前日夜里京城戒严开始,谢睿就没再去翰林院,直到今日早上静园派人来府里通知接人,他才跟着护卫出府到了燕矶码头。
谢睿仔细打量了慧馨一番,确认她没什么才送一了口气,“上车吧,有什么事回府再说……”
慧馨挑帘看看外头,只见街上除了她们这些从静园出来的马车,就只有巡逻的兵马在街上,看来京城还在戒严中,只有静园……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事,昨夜她们被带回院子的时候,路上看不清,也没遇到别人,只是从昨日下午园子里头就乱了,一直到夜里救兵才到,只怕那些人质……
慧馨回府跟谢睿和卢氏报了平安,简单说了几句便回房休息了。她昨夜没睡好,今晨又是早起,这会回了府里心神比在静园更放松了些,便觉十分劳累。其实不论是慧馨还是谢睿,都只知道这场变乱跟韩家有关,再具体的细节他们是不清楚的。
谢睿听到的消息还是跟早上静园派来的人打听到得,后来又跟护卫他们到燕矶码头的士兵打听了几句,才知道是韩家出了事。好在谢府在外城,周围没有什么高官贵邸,韩家压根没看上这块地界,反倒是最太平了。谢家老宅子那边如今只有下人在,大太太去了山西一直没回来,谢亮在外跑生意,大老爷便把谢皓一起带去了京畿的官邸。谢睿不担心老宅子,那边最多损失些财物,等风波平息了再去查看不迟。
回到屋里,木槿已经准备好了早饭等着慧馨了,慧馨欣慰地一笑,不管怎么说,她总是平安回家了。
见木槿一脸担忧地望着她,慧馨扯了嘴角一笑,安慰她道,“……你家小姐好好的呢,连根头发也没少……”
慧馨喝了两碗红枣粥,便跟木槿问起了这几天谢府的情况。
“……从前天晚上京里就戒严了,一直到现在还不准随意出入,今日寅时有人来府里递了信,要府里把小姐接回府暂住……”木槿说道,“前儿夜里街上就有巡逻的了,听说贼兵没往这边来,咱们府这片还算安宁。倒是内城乱了很久,尤其御街到皇宫附近那块,听说死了不少人……”
慧馨吃饱喝足就往床上一趴,明日愁来明日愁,后边有什么麻烦等她养好精神再说吧。
南平侯府里,韩沛玲躺在床上气若游丝,胸口处的衣襟又隐隐地渗出了红丝。太夫人坐在旁边,看着自家儿媳,眼神怜悯无奈。南平侯则负手站在院子里,看着满院的花草。
韩沛玲已是出气多过进气,只是她神志一直不太清醒,而昏迷中的她只觉得胸口伤处的痛,还抵不上她心里的痛。
自从韩沛玲嫁入南平侯府后,她和南平侯两人相敬如宾,算不得如胶似漆,但南平侯对她也是礼敬有加,太夫人也很疼爱她,她想着只要再生下儿子,她的生活就美满了。可惜前几天父亲突然让她回了娘家一趟,从那后她的天就变了。
韩尚书交给韩沛玲几封信,韩沛玲打开一看,这些信件竟然是当今圣上在先帝时期跟羌斥人来往的书信,里面有两封还是南平侯亲笔的,这些信件是皇上和南平侯早年通敌的证据。。。韩尚书要韩沛玲用这些书信找南平侯换取调兵令,韩沛玲还记得当时韩尚书的话,“……南平侯跟韩家是亲家,韩家出事,南平侯府也脱不了干系,早年南平侯跟着皇上出生入死,如今还不是只能赋闲在家,皇上年事已高,位子也该让出来了,只要事成,韩家自然不会亏待自家的女婿……”
韩沛玲当时惴惴地回了南平侯府,她心知南平侯为人,要他背叛皇帝是不可能的。韩沛玲思索再三决定自己动手偷调兵令,她虽平时不太进南平侯的书房,但南平侯从未防着她,故而韩沛玲很顺利地从书房偷到了调兵令,又从自家老爹那里换回了那些书信。
可惜韩沛玲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南平侯。昨日京城被围,带兵的人竟然是南平侯。。。原来韩四早已投靠皇帝,那块从南平侯书房偷到的调兵令压根就是假的,韩二已被南平侯抓了起来。而韩尚书和韩大公子率领地五城兵马司根本不是御林军的对手,五城兵马司的人多是些官宦世家子弟,平时作威作福还可以,真到打仗根本就不成。
韩尚书被人逼退城门,见城外是自己女婿带兵,便把韩沛玲带到了城头上,要挟南平侯。南平侯根本不为所动,韩尚书气急败坏,竟然捅了自己女儿一刀,又把她从城楼上推了下去。
当韩沛玲从城楼上往下掉的时候,她吃惊地瞪着上面的父亲,她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对她下手,这个原本疼爱她的父亲真的把她从城楼上推了下来。她原本跟太夫人守在府里头,府门紧闭,有南平侯府的亲卫守着,外面的人无法攻入府里。是韩沛玲担心自家父亲,背着太夫人偷溜出了府邸。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的父亲竟真的对她下了杀手,还有在被推下城楼的那刻,韩尚书在她耳边气急败坏地骂道,“没用的东西!”
韩沛玲从城楼上掉下,并未摔在地上,而是被南平侯飞身救下了。可惜韩沛玲胸口的刀伤太深,血怎么都止不住,能撑到现在也算是奇迹了。
韩沛玲皱着眉头在梦魇中挣扎,终于缓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她费力地转头四下巡视,只看到太夫人坐在一旁,却不见南平侯,韩沛玲只觉胸口一阵绞痛,眼角流下了眼泪,她嘶哑地开口问了一句,“……娘,侯爷呢?侯爷是不是怪我了……”
太夫人看了一眼韩沛玲,叹了口气劝她道,“……傻孩子,侯爷就在外面呢,我去差人叫他进来。”太夫人并不喜欢这个儿媳妇,也不同情她,韩沛玲有今日都是她自己的选择造成的。
韩沛玲虽然嫁入了侯府,却时时心念着她的娘家,此次韩家叛变,韩沛玲更是把韩家放在了首位,她根本就没考虑过许家的处境,许家不是没给过她机会……如果她没偷跑出府的话,也不会是如今无法挽回的局面。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个人种地因,自然也要个人来承受这个苦果。韩家是完了,韩沛玲只怕也过不去今日了,可怜自家儿子又要背上克妻的名声了。
南平侯推门进了屋,韩沛玲一见许鸿煊的身影,便要挣扎着起身,侍立在一旁的丫环忙上前去扶她。
许鸿煊快走几步到床头,按了她的肩膀,“……你有伤在身,不要起来了。”
韩沛玲眼光模糊地看着身旁的许鸿煊,哽咽着说道,“侯爷,沛玲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不该偷调兵令,更不该偷跑出去……侯爷,你原谅我吧,我只是被迷了心窍,我不知道,不知道父亲会……为什么呢,父亲原本很疼爱我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我不该相信父亲的,不该……侯爷,你原谅我吧……”
许鸿煊见韩沛玲渐渐语无伦次,精神也慢慢地萎靡下去,心知她撑不住了,便帮她拂开了额头上的发,“……你别担心,等你好了,咱们再说不迟……”
“侯爷,我胸口好痛,我还能好吗……”韩沛玲模模糊糊地说道。
许鸿煊转头吩咐旁边的婆子,“去把药端过来,”又回头哄着韩沛玲说道,“你把药喝了,就能好了……”
许鸿煊结果婆子递过来的药汤,亲自扶着韩沛玲喝了。其实这药只是止痛药,只能略微减轻韩沛玲的痛楚,韩沛玲伤得太深,已是无药可医了。
喝过药的韩沛玲又陷入了昏睡,没熬一个时辰便在睡梦中去了……
宫里头,十二皇子昨天就去了,韩淑丽妃也疯了,韩家人除了韩四都被抓起来下了大狱。永安帝戎马出身,虽然登记后行得仁政,却并不代表他是个优柔寡断的皇帝。韩家有异心,他早已看出,从当年纳韩大小姐进宫便已开始布局。皇帝趁这个机会不但铲除了韩家,还借机除掉了几个不安分的家族,顺手削弱了几家往日仗着旧功作威作福的世家。
慧馨一觉好睡,起来是又能蹦又能跳,她有些自嘲的笑自己,遇险这种事,真是一回生,二回熟了。
谢睿一连在家歇了五日才又回复上翰林院当差,慧馨则在府里呆了十日后才被重新找回静园。
原本慧馨预想的盘问并没有发生,皇帝和京里的朝臣们忙着处理韩家兵败后的事宜,皇后娘娘则忙着重新整肃后宫,无暇顾及静园。
而经过这场变乱后的静园变得死气沉沉,重新回到静园的人少了很多,丙院少了近二十人,而乙院也少了近十人,慧馨不知道少得这些人如何了,多半是凶多吉少了。宫里头下了旨意过来,今年的考核取消了。这就意味着丙院今年所有人都要离园了,年底三年之期已到,明年入丙院的就全部是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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