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安。
位于齐国故地,燕国新地。
此处距离两国国都的距离,大致相同,可以说饶安,就是齐国故地、燕国新地的中心。
眼下,齐燕各有大军二十万,一方驻扎与饶安以北,一方驻扎于饶安以南,相距八十里,俱是扎下营寨,东西横贯,绵延百里之余。
到了今日,燕齐大军,已经野战了三场,但都算不得决战,都是小规模的冲突,齐国胜了一场,燕国胜了一场,还有一场,则是互有损伤,应该是平局吧。
这三场战事,都是由齐军挑起,话说燕国先锋大军,在南下饶安后,遇到了齐国先锋,两军在饶安之野,先是野战一场,这一场战斗,燕军长途奔走,齐军以逸待劳,该是胜利之局,齐军反而输了。
当时,齐国主将、大将军匡章震怒,鞭笞领军先锋,几日后,又行和燕军大战,这一场,两军战平,燕军死伤甚巨,齐军也一样不少。齐军此次所来,是为了雪上次之恨,可没想到,依旧是饮恨,照这样说来,齐燕先锋交战两场,该是齐国输了。
至于这第三场,齐军临阵换将,由大将军匡正亲自指挥,齐军奋勇,终于是扳回来了一局,之后,两军对垒,一直持续到了今日。
现在,是双方主力俱已到齐,在能展开决战的时刻,两边却都是不约而同地坚守不出。
自从这齐国有攻燕之举,燕国就派遣使者,去了楚国,去了韩魏,甚至也去了秦国,但遇到结局都一样,诸国无一相帮。
这一切,就像是秦人提前布局好的一样,只因一个北帝之名,让燕国外事断绝。
燕王称帝,令天下诸王,尽皆不与之为伍,这就导致,面对齐人的攻略,燕国就只能亲自迎战了。
今时今日,经过了这么些年的变革,燕国国力,虽说不如齐国,但若是说畏惧于齐,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智者必有千虑,慎思慎行,燕国主将乐毅,现在所思虑的,非是齐国,而是赵国。
此刻,乐毅亲自驾车,正在一处高地之上,俯视下方的齐国营寨。
入眼去,旌旗蔽空,齐军连营,一直持续到天边。
营寨坚固,守备森严,营门之外有沟渠,营寨之下有马枪,各处箭塔,也都尽皆耸立而出,又在整日之间,都有士卒其上瞭望,除此,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有一列战车士卒,从营寨中出,往外巡视一圈。
营寨一座连着一座,营帐一厢接着一厢,各个营寨之间,又都留有间隙,以免敌军火攻,出现火烧连营之势,其上方灰尘,整日不降,里面士卒,则全力修筑工事。
匡章布阵,不仅是将火攻,水攻,夜袭,强攻这几个方面都考虑到了,而且还有明哨、暗哨、卫兵、巡逻,纵然城池,也不及这里森严也。
自从停战的这半月来,每日间,乐毅都要来此看上一眼,了解一下齐军的动静,也猜一下匡章的想法。
面对这样一个对手,他一直有着谨慎之心,所以,他也是眼睁睁地看着,齐国大军的营寨,越来越严密,越来越坚实,大有长期驻扎之势。
注目一会儿,似乎是营寨中的齐军,发现了动静,正在赶来,乐毅这才率军退了下来。
“好生奇怪啊!”
乐毅道了一句。
他身旁副将,名为燕檀,乃燕国公族,燕国离丘君,燕王姬职之兄是也,燕檀此人,今年有五十,为人慎重,深得乐毅之心,此番用兵,是乐毅亲自举荐,以此人为副将,他这么做,也是全了燕王之心。
乐毅深知,他非燕人,更非燕国公族,燕王虽屡屡倚重与他,但心中对他,还是有所担忧的,毕竟这是二十万大军,忠王之臣,不作王所担忧之事,放这样一个燕国公族在身旁,可以消除燕王许多的疑惑,比解释千百句,要强多了。
燕王是雄主,为雄主者,必不轻信于人也。
离丘君燕檀,生得须发皆白,面色黝黑,看着苍老,可其实身体强壮,依旧是夜能御女,行军打仗,驾车沙场,无有不可。
他见乐毅这样说一说,面带疑惑,便问其故。
“这几日来,我每每来此,这位齐国大将军都是在修筑工事当中,将如此多的军力,和如此多的时日,都放到了这修筑工事之上,这无疑是在浪费时日,难道还不令人奇怪吗?”
乐毅驾车在中,离丘君在一旁跟随,他听乐毅这样一说,更是不解其意。
“两军对垒,这取胜之法,首先就要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只有不败,方才有取胜之法,齐军修筑工事,这便是防备我燕,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难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燕檀对乐毅,素来是敬重,他年纪是大了,可却也好学,每每有问,则要向乐毅问个细致,然后再记下来,将来学以致用。
“是离丘君不知这匡章也,昔年,秦人司马错说匡章,为天下勇之冠,而我乐毅善众,善谋也,这部司马兵书,传流至今,已成为天下人了解天下名将的重要来源,无有虚言,既然匡章为勇之冠,那如何会有这般缩手之时?
想想那奇袭临淄,进入阳谷,攻伐河东,这哪一战,匡章不是勇猛突进呢,今日,他只顾坚守,事出反常,难道不令人生疑吗?
再者,此战,是齐攻我燕,收取失地之战,那匡章目的,乃是直入我燕腹地才对,但如今呢,两军还在饶安,这无疑与齐国策不符。”
被乐毅这样一说,燕檀的确是觉察出了不对。
现在两军对垒,都有半月之久,齐人不仅是没有来挑战,更是连斥候也很少派出来,打探消息。
听说,在前年的太行径,匡章善用斥候,可与白起齐名,他名勇之冠,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这斥候的功劳了,但眼下呢,的确很少见齐国有斥候出,这只能说明,匡章并无继续进军的战略,他也无意,再往北上进军。
“昔年,六国谋秦一战,齐人损失最小,就连我燕国,也损失的比齐人多了,齐人又自付,国力强于我燕也,匡章如此久耗,难道是想借用国力,令我燕国败亡也!”
对于这拼国力的战争,秦国演武宫曾有过一文,如今是广为流传。
借用孙子之话,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兵家之事,俱无小事,没有绝对的把握,还是要慎重而行,在没有破敌之策前,用国力来消耗,无疑是稳妥的办法。
“哈哈,离丘君还是想得少了,光凭一个齐国,消耗国力,我燕国也可以撑上几年的,况且,现在也就只发了二十万兵而已,于国力何损,我之怕乃赵,赵国若从西边起兵,中山不能久,两相进攻,方才是我燕国之难也。”
赵国!
燕檀面色一变,当即醒悟。
齐赵两国,在田文之前,来往不算很密,在田文之后,因共同抗秦,来往就密集起来,这不盟而约的事情,真是有可能发生的。
燕国可没有秦国外交台,那么灵通的消息,对于这齐赵之事,单凭借乐毅的聪慧,和眼前的所见所闻,还是能够猜到这一步的。
“那以上将军之见,该如何应对呢?”
既然他能想到,应该就有应对之策,上将军向来都是如此。
乐毅沉吟了一阵。
“支援中山,只有中山不失,此事就有转机,二十万大军,足够我之据守,无需再援,应全力中山也!”
“好,那我即可令人回信大王!”
燕檀思付少许,已经驾车去了。
第二日,乐毅下令,全军加快对防御工事的修筑,他要做好久战的准备,和坚守的准备。
与此同时,中山国迎来了一位西方的客人,原来是秦外交台武职大夫巫甚,他乔装打扮,秘密抵达灵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