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
这是一座不夜城,一座没有宵禁的城池。
自从管仲为相后,这里就越来越受人喜爱了。
华夏八大菜系,谁最好吃,互相之间是争论不断,但要说起哪个菜系历史最悠久,毫无疑问就是鲁菜了。
作为鲁菜的兴起之地齐国,更是人人善烹,人人善食也。
在秦人还在山里学狄戎烤羊肉的时候,齐人就开始吃上海鲜了,而且种类繁多,秦人还在陇西放羊的时候,临淄就已经有风月场所了,夜里也开始热闹了起来。
在这热闹之中,数孟尝君为之盛。
孟尝君府邸之广,在整个临淄城都是数一数二的。
每日夜里,孟尝君府邸传出来的歌舞之声,一直要到夜半才能停下,府中的宾客,到这个时候,才会醉醺醺地回家。
公子的高义,正是这样来的。
以往这个时候,宴会才刚刚开始,连热身都算不上,斜插里,有一匹快马正冲了过来,直奔孟尝君府邸。
马上的人是从临淄城外,一路冲了进来,不对,是从秦国一路冲了过来,这正是齐国大夫周侯欢派出的信使,只是他这信使不去王宫,反而来孟尝君的府邸。
周侯欢一得到确切消息,就立即派遣信使,连夜前往齐国,这一路上,信使是一刻钟也不敢停留,这可是大事,要是出上半点儿的岔子,别说是周侯欢,就是他们也会齐王给煮熟了。
此刻的孟尝君,正赤裸着上身,光着两条腿在外面,在他的身上,还坐着两个娇艳的美姬,不对,应该是两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妖冶少男才对,公子果真是禽兽之人啊!
“孟尝君,孟尝君在哪,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信使一路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被他这样一扰,舞姬们开始四散而去。
情势危急,早就顾不上其他了,说过这话后,信使软软地躺在了地上,连动弹的力气都没了。
田文正在兴头上,见此,不由得有些恼火,可在认出这人后,立即屏退了大殿中的所有人。
“快细细道来!”
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回……回孟尝君,公子被秦王扣下了。”
田文心中咯噔一下,就连面色也发白起来,这事情足够严重了。
齐国未来的国君是不是田地,这不是最要紧的,对他来说,最要紧的是,当初说动齐王以田地为使者的,可就是他孟尝君啊,要是齐王发起怒来,可不是他能承受得住的。
不要看他平日里鞍前马后的,但他自己心中很清楚,没有了这些权势,他又有什么呢?
“那你来时,可曾见过秦荡小儿,他是如何说的,还有那苏秦那老匹夫,又是如何说的?”
孟尝君显然是急不择言,口中乱骂起来,他甚至想到,常说策士无义,现在一看,还真是如此了。
“大夫周侯欢还留在秦国,他在极力促成公子回国,不仅见过了秦王,也见过了苏秦,据他所说,此事难以回转,让孟尝君早做打算!”
周侯欢此人,田文自然是知道的,能被他说是没希望了,那秦王真就是铁了心,要将齐国未来的君王给扣下了。
但田文再一想,就发觉到了有意思的地方。
这事情,周侯欢不去呈报齐王,反而来告知他,这又有什么深意呢?
早做打算,还能怎么做打算,他自己都说公子地回不来了,难道建议大王,再立一位储君吗?
还是得好好思索了一下。
“来人,将吴煋喊来!”
田文沉默了一阵,突然抬头说话,等吩咐下去后,再看向信使。
“此事除了你我,在这临淄城中,还有何人知道?”
信使不假思索。
“我来时周大夫俱已言明,只需要告诉孟尝君一人即可,我一入临淄,就直奔孟尝君府邸而来,眼下还无人能知!”
田文开始好好地打量眼前的这人了。
此人乃田地的亲信,素来忠心,他说没有,自然就没有了,那周侯欢的意思,他也能够悟到了。
周侯欢何人,乃是齐王亲点的中大夫,公子地的门客。
此人一向是才能出众,临淄城中人人称道,更是善于谋略,公子地许多谋划,都出自此人之手。
田地为人质,齐王必定震怒,那这怒火,肯定先会降临到一干齐国臣子身上。
他孟尝君是躲不开,那周侯欢自然也落不着好,所以周侯欢是希望孟尝君能平定此事,给所有人挡下这一劫难。
“那周侯欢还说了什么?”
田文又问。
“令我特意交代公子,秦国扣齐,无力回天,首要之务,我齐安定。”
好你个周侯欢,齐国安定,现在储君没了,怎么能定,那就只能是再选一个储君了,只有齐国有了新的储君,公子地对秦国才会失去了作用,更重要的,也能转移齐王的注意力,减少齐王的怒火。
说实话,田文现在有点骑虎难下了。
因为公子地去往秦国,他从中出力了,这件事情若是不能善后,那齐王必定会归罪于他,可若是善后,那就要推举新储君。
齐国其他几位公子,也有和田地年纪相仿者,而且这些人性子比之田地,更是要柔和一些,田文和他们的关系也都不错。
还有这几位公子势力不大,要是能让他们即位,必定会倚重于孟尝君,这对田文来说,更是一件好事。
但他怕,怕到时候秦国觉得田地无用了,又将田地给送回来,只要田地一回来,那齐王多半又会以他为齐国储君。
到时候,他这个孟尝君就更是麻烦了。
一时间,田文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身的酒气早就醒了过来。
就在踌躇不定时,一位极其壮硕的汉子正从外面进来。
“吴煋拜见公子!”
壮汉看到田文,神情举止表现得颇为恭敬。
堂堂孟尝君,除了明面上的这些门客之外,还养了一支百人的死士,他们尽皆挑选自齐国的精壮汉子,又经过了独特的训练,不仅是忠心,更是身手不凡。
“秦国公子悝离开齐国才三日,他们铁定走不远,我令你火速追击,将秦国公子给抓回来,记住,一定要隐秘进行,不得声张,至于秦国公子的仆从,就地处决,只需要秦臣和公子就足够了!”
田文顾不上寒暄,直接下了令。
“遵令!”
大汉也不拖泥带水,领了命,直接追击嬴悝去了。
等做完了这些,田文心间才有了主意,他转过身来,看向周侯欢派来的信使。
“不知汝为何名?”
歇息了好一阵,这人才缓过了气,说话也顺畅了不少。
“回公子,吕汴。”
孟尝君重复了一下他的名字,之后又点了点头。
“不错,这事情你做的不错,忠义之士,应受礼待,发生这等事情,大王必定震怒,你就先躲在吾府中,每日美酒每姬少不了你的,来人,再拿一百金来!”
说罢,田文挥手,片刻间,一大堆金灿灿的金子就端了上来。
吕汴早知孟尝君出手阔绰,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黄金,当即,他对田文是感恩戴德,眼泪差点都流出来了。
田文却是浑然不在意,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则是常态。
他决定好了,就按照周侯欢所言,明日就去见一下诸位公子,等将秦国公子抓过来了,储君也定下了,再想办法说与大王。
至于这吕汴,一定要留着,防止日后田地回来了,开罪于他,有吕汴为证,到时候要遭殃的,也就只能是周侯欢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