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小李师傅,你这经讲得可真好看……额,真好听啊。”
“是啊,你讲的佛经……让人听完好想恋爱呀。”
“胡说,我怎么这么想和小李师傅一起出家呢……”
“两个人一起那不叫出家,那叫成家。”旁边有人冷冷说道。
……
李楚坐在法台上,下方听经的大批人群已然堵塞了整条街道,人头乌泱,几乎看不到边际。
如此多人聚集在一处,却没有任何吵闹。
因为方才大家都在听他“讲经”。
没错,就是单纯地讲经——将经文整个读一遍下来。如果有什么可以称道之处,大概就是口齿流利,声音低沉且性感?
可是所有人都听得如痴如醉。
除了远处另一座法台上,再次体验“人间蒸发”的感觉的白凌尘、白公子。
白公子心中万千悲愤。
我人又没了?
你这算是哪门子讲经?你这分明就是念啊!讲经最重要的就是为大家做经文释义,这才是“讲”的意义啊。
根本就因为是道士半路改行所以才不通经文吧你!
为了这次讲经,起码自己是准备了几天的功课的。
一向仗帅行凶、从不努力的白凌尘,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自己在“努力”上面能赢……
却在颜值上面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并且一直磨到十八层地狱……
的下水道……
里的老鼠洞……
里的地下室……
可是他甚至不敢出声质问,方才听李楚讲经的队伍排到这里,他仅仅只是想要趁机蹭一点人气也开始讲经,就被十几个姑娘同时呵斥“闭嘴”。
这在他之前的十八年人生中简直是不可想象之事。
他只得默默记下了李楚的脸,心中暗暗发狠。
小道士。
今后别再让我碰到你。
不然……我见你一次!躲你一次!
念罢了一轮经文,讲经录也已经签满了,李楚正打算提前收工,就听下方有人问道。
“小李师傅,你平时在哪里修行啊……”有姑娘不舍地看向他:“就算你没出家,但是也总有个常拜访的寺庙吧。”
“嗯……”李楚犹豫了下,道:“我日常在城南德云观修行。”
“德云……”姑娘重复了下:“寺?”
“观。”
李楚也着重重复了下。
“你刚刚讲的不是佛经吗?”旁边的姑娘也不自信了。
“是……不过事实上,我的主业是个道士。”李楚坦然道。
“那你来参加佛缘会是……”另有人诧异问道。
李楚认真道:“兼职。”
……
白龙寺。
鸿都山顶上,一名法相庄严的僧人屹立峰顶,此僧一身赤金袈裟、项上戴着檀木佛珠,体型高大,年纪不轻,一眼看过去就给人一种深邃之感。
正是白龙寺当代住持,法善禅师。
当今天下赫赫有名的一方宗门领袖,在神洛城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在他的身前,另有一位身形佝偻的老僧,一身破棉布僧袍,衣衫褴褛,白须摇曳,正是昨夜在山中收妖者。
而看两人的站位,这位老僧端立于崖前,眺望远天一副悲悯姿态。
而法善禅师则是恭敬地站在老僧身后。
“这次佛缘会还好办吗?”
良久,老僧方才出声问道。
“唉。”
法善禅师苦笑一下。
“人心不古,世态炎凉。一场临时开办的花都大会将所有目光都吸过去了。咱们这佛缘会讲经诵经,哪里有美人歌舞好看。我等想了些办法希望能勉强维持吧。”
“那云浮寺的佛言堂会怎么就能越办越好?我们这数千年传承的佛缘会反而越来越没有地位你就没反思过吗?”老僧悠悠问道。
虽然说的话像是在责备,但是语气中倒没有苛责的意味。
“反思过了。”法善禅师回答。
“结果呢?”
“神洛城的人……”法善禅师道:“不正经。”
“呵。”老僧禁不住笑了下“你就反思出个这?”
“不与花都大会撞车时,其实佛缘会倒也还好……只是这一碰面,才知道百姓心中孰轻孰重。”
“早年间神洛城的青楼酒肆也只是较多而已,久而久之竟然发展成支柱行业如今更成了地方风物。”法善禅师摇头道:“别处女子皆以流落青楼为耻唯有此间少女皆梦想成为花魁,令众生倾倒。这满城百姓,也以此为荣。”
“男女之事怎就值得如此痴迷?”
“怪哉。”
“罢了……”老僧也摇摇头,“反正我白龙寺的成败兴亡,倒也不在这一场佛缘会上。”
法善禅师应道:“是啊……白龙寺的未来在师祖身上……”
老僧罕见地皱了下眉冷声道:“你身为一寺住持居然有如此依赖他人之念,该如何罚?”
法善禅师闻此一言,也耸然一惊,顿首道:“弟子糊涂,待佛缘会后,自请面壁三年。”
“可。”老僧轻轻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道:“此次南巡,我们到了云浮寺。江容易并没有证得人间菩提,师傅还有机会。”
“蛤?”
法善禅师也随之一喜。
“但是尔等也不可放松,白龙寺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老僧又叮咛道:“想要恢复往日荣光,尔等需当自强。”
“弟子明白。”
法善禅师答应一声,忽然抬手指道,“您看,现在上山的这位,就是自西域不老城来的二王子,叶烁。”
他手指指的方向,隔着茫茫的云雾,要目力极好的人,才能隐约看到一行迤逦上山的黑点。
但两位僧人由此交谈,却仿佛近在眼前。
那是一位金发柔顺披肩、容颜清秀俊雅的青年男子,他目光温润,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身着素色长袍、团花滚袖,正一步步沿山路走向白龙寺。
在他身后,跟着一行过百人,形形色色,看上去都像是普通百姓。
在他身前,陆续也有些讲经人回来,但随之赶来的信众多则十数个、少则没有。
像他这样大的一条队伍,属实有些夸张。
“此子不错?”老僧问了一句。
“是。”法善禅师道:“他在西域时在极光菩萨座下修行,悟性极高,初到之时,我曾与他长谈一番。所学佛法,颇为精深。这次佛缘会,我也最看好他。”
“嗯,后生可畏。”老僧不悲不喜地点了点头。
忽尔,他抬起枯瘦的手臂,指向更远处。
“那个呢?”
法善禅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了更长的一条队伍。
那一行足有数百人,且越来越多,正离开神洛城门,往鸿都山脚下走来。比较起来,方才那条队伍颇有些相形见绌。
当先一人,青衫素淡。
法善禅师的表情略有些尴尬了起来。
“这小子……”
“是个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