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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恶枭宴请须当心

    刚回京的第二天,江轻寒便收到了来自陆元直的邀请。

    堂堂东宫首席谋士的邀约,恐怕整个长安城都没几个人敢拒绝,何况他如今也在东宫供职,双方属于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僚关系,对方又是前辈,若是一口回绝,未免显得过于狂傲,所以他当场便答应了下来。

    私宴的地点设在平康坊,不过不是花月楼,但也在南曲这边,并且因为环境更为清幽,甚为一些注重隐私的官吏所喜,故而这里的位置,要没点后台,还真是很难订到,当然了,在陆元直这,自然也算不得什么,无非是派人去通知一声的事罢了。

    房间不大,但区域划分得很是明确,挨着门这边,是下人们准备酒食的地方,往里去,则对脸摆着两张小案几,没分什么主位与客位。

    单说这案几的摆放方式,江轻寒在瞧见它的第一眼起,就知道这只恶枭肯定不安好心,毕竟似他这样傲慢的人,竟愿意屈尊降贵,与自己这样的后生晚辈坐在一处,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过了客人饮酒的地方后,再往里,隔着一扇半透明的屏风,可以大概瞧见里面坐着的,是位正在抚琴的女子,但全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与身段,而只听得悠扬的琴声从屏风背后响起。

    这却是店家故意而为之,须知这世间,唯属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情最是诱人,只能听,不能看,才会让人产生无限的联想,进而想要一亲芳泽,再者会来此地的,本也都是些有身份的人,如此作态,也就不奇怪了。

    一位隔着屏风,抚琴作伴的女子,外加两个店主人从江南买来,于清秀之余,又兼有三分妩媚的青葱少女作陪,除此之外,就只有他与陆元直两个人了。

    琴声起,曲调艳丽,最是适合此地风景。

    江轻寒跪坐在软垫上,神情显得有些拘谨,笑容更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讨好。

    “先生破费了。”

    陆元直的嘴角稍微往上扯了扯,江轻寒知道,这就算是他最正常的笑了。

    “江老弟客气,钱财都乃身外之物,留着也无他用,何况我与江老弟一见如故,江老弟今日肯赏光,那么这钱,就算花值了。”

    江轻寒稍稍低下头,双手握拳放在大腿上,有些羞赧。

    “先生抬爱,晚生愧不敢当呀。”

    陆元直抬起右臂,直接撞开了旁边少女伸来的手,亲自端起了桌上的酒壶,稍稍起身,将身子前倾,为江轻寒倒起酒来。

    “江老弟不必拘谨,你我同在东宫做事,理当多加来往,这一杯,就当是我敬江老弟的。”

    江轻寒一听这话,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两只手一只托着酒壶的底,另一只虚按在陆元直的手腕上,急声道:“哎哟,陆先生,这晚生可受不起呀!”

    陆元直却稍稍用力,将酒壶嘴朝下,把酒强行倒进了江轻寒的酒杯里,并道:“江老弟,你我乃是同僚,又何分尊卑上下,这哪儿有什么受得,受不得的。”

    江轻寒一边点头哈腰地答应着,一边也拿起自己桌上的酒壶,起身去为对方倒酒,倒让两个服侍他们的少女都空了下来。

    “您也请。”

    陆元直见状,也没拦着,嘴上随意地问道:“江老弟这几日,可玩得尽兴?”

    江轻寒闻言,却只是苦笑。

    “我不善骑射,也帮不上什么忙,无非就是,陪着殿下聊天解闷罢了。”

    陆元直道:“君子六艺,读书人理当都有所涉猎,我嘉国几位国公,莫不是允文允武,江老弟有时间,也可练习一二。”

    江轻寒端起杯。

    “晚生受教。来,我敬您一杯。”

    几番推杯换盏,再加上两位美娘子在一旁助兴,房间里的气氛也愈发活泛了起来,二人聊的话题也是东一脚,西一脚,但基本都是陆元直在问,江轻寒在答,几番交锋下来,江轻寒都防御得滴水不漏,但陆元直也都没细问下去,仿佛就真的只是两个朋友,或者说前辈与晚辈在随便聊天而已,这倒不禁让江轻寒在想,他莫不是只打算借今天的机会与自己拉拉关系,其实重点不在今日?

    正这么想着呢,陆元直突然感慨了一句。

    “江老弟是个大才,若是参加科举,我嘉国便要多一位状元郎了。”

    刚刚江轻寒谈起自己的家世,只说是经商的,而在古代,因为资源有限,再加上商人地位卑贱,所以在嘉国,商人的后代是不能参加科举的,这也就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去崇文馆,故而陆元直这一番感叹,倒也不算是无的放矢。

    江轻寒听罢,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得屡试不第,一辈子就耗在上面了,如今能在东宫谋得一份差事,我已心满意足,只怕那些状元郎反倒要羡慕我了。”

    陆元直道:“说的也是,只要太子将来继承大统,这功名利禄,自然都少不了,尤其是江老弟这样的人才,我看一个尚书之位,是跑不掉的。”

    江轻寒听罢,又端起酒杯来。

    “先生太过抬爱,晚生实在是愧不敢当,将来,还得靠您多多照拂才是。”

    陆元直也端起酒杯,一双吊眉眼盯着江轻寒,意味深长地道:“先行者未必登高,说不得,将来得是我麻烦江老弟呢。不过江老弟的心态是对的,只要好生做事,安心辅佐殿下,来日那状元郎,也都得看你的脸色。”

    江轻寒连连点头。

    “是,您说的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本就是应该的,哪怕不为别人,只为自己,晚生也当鞠躬尽瘁。”

    眼看气氛已经炒得差不多了,陆元直突然将话题一转,道:“哦,对了,不知江老弟,对朝中几位亲王,都有什么看法?”

    江轻寒脸色微变,稍稍迟疑了一下,瞥了眼一旁的少女,语气有些为难。

    “这,晚生一介布衣,不敢评论皇亲贵胄,还请先生见谅。”

    陆元直却将脸一板,沉声道:“天子尚可容人面刺,亲王就不准人说上两句了吗?况且你我都在太子手下做事,便是传出去了,又如何?退一万步说......”

    正说着呢,他突然侧过身,一伸手,捏住了身旁少女的面颊,迫使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同时皮笑肉不笑地道:“出了这屋子,你们也不会乱说,对吧?”

    事发突然,加之她在一旁听了这么久,也知道这两人身份不凡,最起码,要想碾死她,恐怕就跟碾死一只蚂蚁差不多,再加上陆元直这恶枭之名不是白叫的,气质长相,都十分可怕,故而少女第一时间吓得都要哭出来了,但因为脸颊被捏住,只能发出些含含糊糊的音节,甚至无法求饶。

    江轻寒见状,面色不改,只是突然提高了音调。

    “既然先生想要考较晚生,那晚生就大胆说说。”

    陆元直这才松开手,而少女则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开去,在她那张秀气的小脸上,如今多了两道清晰可见的红色痕迹,然而,她却只是怯生生地看了眼对面神色黯然的姐姐,又低下了头去。

    至于陆元直,他早就不看对方了,在他眼中,这些风尘女子,与那路边的野狗也差不了多少,生生死死,他都不在意,更别说什么尊严不尊严的了。

    而在这边,江轻寒也继续说道:“那晚生,就按这长幼顺序,说几句酒后狂言,若有不对之处,就当是晚生醉酒失语。”

    江轻寒顿了顿,似在组织语言,而后方才道:“世人都说,齐王殿下最像年轻时的陛下,但依晚生之愚见,却是不然,只不过是,稍有几分英豪气罢了,远比不得陛下当年统领三军,逐鹿中原的大气魄,真要说像的话,我看晋王殿下倒更像一些,尤其是韬光养晦之态,恰如陛下当年还在秦王府时一般。”

    陆元直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依江老弟的意思,晋王倒比齐王更危险?”

    江轻寒回道:“晚生不敢妄言,但终归,该防范一二。”

    陆元直不置可否。

    “继续。”

    江轻寒又道:“至于陈王,懦弱无能,实不足为虑也。”

    陆元直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观察着他的神态。

    “陈王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便连升两珠,难道在江老弟的眼中,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先生教训的是。”,江轻寒先点点头,而后却又坚持道,“不过晚生以为,陈王弱在性格,好比那西蜀的阿斗,纵使暂时有几分成就,却终究成不了大事,故不足为虑。”

    陆元直又追问道:“那应该放任?”

    江轻寒道:“放任未必,但费心去打压,实没必要。”

    陆元直稍稍前倾,那模样,就好似一只大鸟正俯视着自己的猎物。

    “可陈王已与殿下结下死仇,这,又该怎么办呢?”